“你過去的每一天都是在沒煙火星子的冰窟裡修煉的吧,要不然怎麼光是有手腳功夫,嘴皮子一點都不見快刃呢?”
語言表達跟大腦思維合諧統一才能呈現出完美的效果,在這方面,陸擇洲确實文采略輸于他了。
一文一武,勿比較,而是要互相映襯才能放光華。
尤其今天,他們的微妙關系更是差到谷底,被灌了鶴頂紅以後才敢乍着膽子講這一套花裡胡哨的“暗度陳倉”。
你以為揣摩透了我的心思,實際跟我需要的有着十萬八千裡的距離。
挨了數落,陸擇洲不氣不惱,好整以暇地瞧着他。
卿烻渾身不自在起來,我就說麼,拿着明白說糊塗,給你扣個大尺寸的帽子——韬光養晦。
“用不着若無其事,我不吃這口菜。”
“哦。”陸擇洲慢慢悠悠地從袖籠裡托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油紙包,放到他手上,“墊墊肚子,我怕你待會兒洗澡會暈眩。”
你管得倒真寬。從鼻孔裡出氣的同時他也聞到了一股香甜的玉米味道,掀開看看又壞不了身份。
嚯,一根根油汪汪的玉米串奪人眼球,粒粒金黃,小巧玲珑,光是瞅着就讓人食·欲大增。
把這些玉菱穿到竹簽子上可得費些苦功夫。剛扒了太子不值一個銅錢,轉頭又吃嗟來之食,卿烻覺得臉皮子有點發燙。
卿烻紙包一合,冷眼相對地說:“這幾天,胃口不适,太醫斷了我的口糧。”
“仙玉菱可以吃,它們是養胃的佳品。”
卿烻斜了他兩眼,“傷了身子,你跑不掉。”
“嗯。”陸擇洲的神情放松下來,“我跟真人學了些岐黃之術。”
不能甜到齁死人,也不能不甘,卿烻需要的分寸即使是禦膳房的掌廚也不好掌握,陸擇洲偏就拿捏到位。
六七八九串的烤玉菱風卷殘雲地裹進了腹中,還墊底呢,平時虧得太多,簡直溝壑難平。
空空的油紙竹簽子平鋪在陸擇洲掌心,他伸手摘下卿烻嘴角粘着的一粒,又輕輕送進他口中。
“你别告訴我你家的玉菱是種在花盆裡的。”
“東西再香,也不能多吃。當餐後小點心挺好的。”
陸擇洲把垃圾整理好擱在桌子上,再拿出一塊絹帕遞給他擦手。
吃幹抹淨之後開始攆人,卿烻不帶任何留戀地說:“我困倦了。”
“你身上還癢得厲害嗎?”
賬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舊疾已久,我都不想在意,你幹嘛要提醒我它的存在。
“你說呢?”卿烻又在鹐人,“癢就癢呗,死不了人的。”
“我配了藥膏子,你要試試嗎?”
想不樂都不成,你臉大把自己當扁鵲,我也得敢相信呀。
“如果用了你的岐黃之術,把我的雪膚變成了皴裂的樹皮,怎麼辦?”
拔高要求,我的病不是誰想治誰就能上手的。
“不能醫治徹底,但也不會治得更糟糕。”
好自信。有赤衡真人打底兒,你膽子養胖了,想拿我的身子做十二銅人。
“你制成的藥給别的病人用過嗎?”
我珍惜性命,也極為愛惜自己這具漂亮的臭皮囊。
陸擇洲搖頭,“制作這種藥膏子,原材料極其難以得到,比黃金白銀都要珍貴。”
卿烻直咋舌,服了你,你又知道我的症狀有多惡化,就如此大言不慚。
“黃金白銀值個仙,幾百年的蚌類珍珠粉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就沒見有起效的時候!”
卿烻說得聲音高亢,可語氣裡明顯充滿了氣餒。
如果說陸擇洲四肢的石化症是真刀真槍的話,那他的皮膚頑症就是純粹踏馬地磨死人,還不如一死百了來得痛快嘞!
天幕上的星星俏皮地眨着眼睛。依山而建的别院曲徑彎彎,林木郁郁蔥蔥,很多不知名的花朵肥碩地懸在枝頭上。
團團幽香,沁人心脾,如果再濃一點,肯定會讓我窒息。一潭熱泉,霧氣缭繞,氤氲不已,踩在仙境,如夢如幻,又好像恍如隔世。
二人立在池畔,半晌無語,卿烻朝他伸手,“給我。”
你就不能主動獻寶出來,非得等我要小錢兒,我可是王公貴族裡殿堂級的風華人物——尊嚴要得。
陸擇洲從腰上的香囊裡取出一隻湖水藍色的半透明玉壺,“我用藥膏給你搓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