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林鹿用了多少心血,大家都是明眼見過大世面的,即便宮裡的女工也不一定有這等手藝。
我惱你總推三阻四,人家問行程,你咋又指派到不相幹的事情上去?卿烻把桃花枝從袖口裡掉出來,你願意服侍我就請吧。
卿烻的腰帶上懸着一枚璧環,也不知道陸擇洲從哪兒變出來的一根細細的紅線,手法利落地把俏花枝拴在了那上面。
卿烻低頭瞧了瞧,逮到便宜賣乖,借花獻佛第一人。
“我怎麼感覺半路遇上的他們像唱戲的。”
“不放心的話,我明日找人去兆桃鎮探聽一番。”
到底有沒有林鹿和享有兩夫妻,一問便知。
光瞧熱鬧,你認真聽他們說話了嗎?
卿烻用膝蓋撞了撞陸擇洲的胳肢窩,“剛才人家說得明明是兆麟鎮,你怎麼還給竄改了名字呢?”
啊,我有聽錯嗎?陸擇洲扭了一把馬脖子,“兆桃鎮,我聽得真真的。”
咱倆别擱這犟,我現在就回去找那小兩口問個清楚。
卿烻掉轉馬頭往山下沖,子醜寅卯,用事實論證就能得真知。
陸擇洲拉過缰繩,擋住去路,“小烻,我聽差了還不成。”
還沒開打呢,就認頭了,你是不是犯賤?
“冒傻氣,芝麻大點的事也得靠我給你掰持明白才算罷了。”
“修煉的境界再出神入化,也改變不了我怵你的愚鈍。”陸擇洲說得情真意切,眸光中注滿對美好希望的渴求。“離了你,我寸步難行。”
你要當和尚,也隻能做“嗡嗡”念經的竈下沙彌。欲學藤蔓攀援楊柳成為另一個慧能,簡直是癡人做美夢。
我身邊不缺馬屁精,多說無義,我今後就麻木不仁地帶着你這個大塊頭秤砣吧。
“每一次接受教訓,就得有前車之鑒。”
囫囵吞棗者,善即是惡,救不回來的那種。自己消化不了的道理,能成禍害。
“卿兒,我們一起進步哈!”
進步個雪球,三人行必有我師。就咱倆,是駱駝和羊的将就,湊合着過吧。
一條幽谷,清溪潺潺,老樹參天,鳥雀無聲,邺漳觀裡道童擊磬忙,宇宙無限怎度量?屋脊黧黑,赭石瓦壟間,密密匝匝,齊壓壓地排着藍色的肥葉,瑩瑩藏藏。
無水。無肥。無土。酷暑殘寒。霜雪雨暴。貧困交加,則孕育出了天地之靈物來。
陸擇洲把人從馬背上抱下來,“你在這兒等候,我去采摘。”
從敞開的朱漆大門那裡走出來小道士一個,拱手問他們,“請問施主是來祈願嗎?”
卿烻閃過一旁,祈願就得上香火錢,我無願可祈,犯不着布施。
陸擇洲回禮道:“請仙童回禀觀主,今晚我們就要打擾貴寶地了。”
今晚怎麼打擾這塊洞天福地?
卿烻有被拉上賊船的感覺,且聽下面的分解橋段。
仙童接過馬匹往後院的綠草坡上走,又有個道童在前面引路,“下榻處已經給施主收拾妥當,齋飯即刻送上。”
卿烻伸手攔擋,“莫急!”
一路上我灌了個水飽,不找點樂子,素食怎可能下咽呢。
窗明幾淨,檀香醇厚,幾枝淡水粉色的茶花藍霁瓶中插,兩隻玉瓷碗已泡好君山銀針。
淨水銀盆,連白布巾都疊得整整齊齊地擺在托盤上面。
卿烻興趣盎然地欣賞淡雅的陳設,我抱着要問罪的岔口,為何心生倦怠?
“施主,竈上沐浴的湯水正煮着草藥香。”
道童瞧着卿烻的眼神有點異樣,傳聞中鎮遠大将軍的長孫是大漢帝國有名的美人,如今看來不過爾爾,長着漂亮的皮囊,瓤子卻是柴禾做的。
陸擇洲橫在卿烻的身前,對道童笑道:“半個時辰以後我們用齋。”
“是。”道童又問,“菜單您要過目一下嗎?”
沒等陸擇洲答複,卿烻伸手就要,指定能做出來非同凡響的佳肴才敢賣弄,僅僅是普通的蘿蔔大白菜就不必顯擺了。
道童從袖筒裡把菜譜呈上來,卿烻像審閱公文似的念出了聲,“百合蓮子粥,花卷饅頭,醬燒茄子,黃花菜炒蘑菇,清酒釀豆腐——”
他“啪”地把菜經又還給了人家,“你們不用費盡心機地做了,我不屬羊也不屬牛馬吃不得素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