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們要到心受到傷害時,才會明白愛的意義……”
聽到這裡,阮雪舟半開玩笑地說:“我果然沒有記錯,《木枯しに抱かれて》這首歌,講的是單相思吧。莫非伯父伯母之間,其實是暗戀成真的愛情故事?”
永島臨沉默了片刻,說:“我父母其實已經分居很多年了。”
阮雪舟怔了怔,過了會兒鄭重道:“我很抱歉。”
永島臨搖搖頭,說:“沒關系,是我沒有跟你明确說過,住在日本的其實隻有我和我母親。”
阮雪舟唏噓道:“伯母一個人撫養你長大,應該很不容易。”
永島臨又恢複成一貫那副愛開玩笑的豁達樣子,語調輕快地安撫他:“也還好,至少我媽很有錢。你懂的,人隻要有錢,什麼不容易都能減上一層。”
阮雪舟了然地笑笑,說:“感覺可以想象出一位偉大女性的形象了。”
言談間,兩個人看過了青銅麒麟,快要走回到阮雪舟的車邊。阮雪舟逐漸走得有些靠外,永島臨看到身後有車輛駛過來,及時伸出手往回攬了他一下,兩人因此靠近了許多。
太近了,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氣,永島忽然很有傾訴欲。
他松開手,接着方才的話題說下去:“他們兩個是開跨國公司的,雖然我不是很懂,但大概國籍上能給公司帶來很多方便吧。婚姻關系之外,還有這麼一層互相利用的關系,斷也徹底斷不了。”
阮雪舟站在車旁,低着頭說:“有時候也說不清,這樣算是好還是不好。”
永島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間對你說了好多。走吧,我們回去了。”
返程時阮雪舟把車開得慢了很多,有了幾分兜風的感覺,他調着車上頻道,詢問永島有沒有喜歡的電台。
永島想了一下,搖搖頭說:“随意,我沒有特别喜歡的,哪個都好。”
其實不是。
以前的他,每個周六傍晚都會在家調到一個電台,有時躺在床上專心聽,有時把收音機拿到廚房調大音量邊做飯邊聽,有時伴随着裡面的聲音做些抄抄寫寫的作業。
那是九年前阮雪舟的廣播節目,内容偏粉絲向,也就是聊聊天,放放歌,讀一讀粉絲的來信,持續了五年左右,現在早已經停播了。
是方才阮雪舟念出歌名的聲氣,又讓永島想起了這個電台。
十七八歲時的他像每個飯一樣,有時候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懂最了解偶像的那個人,和偶像神交已久;有時候覺得偶像捉摸不透,讓人愛上他的畫皮,又不敢妄下定義。
事務所不允許旗下偶像收禮物,信件怕也難到本人手裡,于是,電台的電子郵箱一經公布便被他視為了與阮雪舟交流的珍貴渠道。
他想給阮雪舟寫一封郵件,寫了又删,廢了幾稿,原本想對阮雪舟傾訴自己生活中的種種煩惱,轉學後的不适應,同級生的不友善……但最終,他還是全部删掉,最後發送成功的内容,是對日界線新碟裡那首阮雪舟自作solo曲《夜行船》的解讀。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在電腦上敲:“這首歌的旋律并不悲傷,但仔細聽卻有種難過的感覺,表面上寫的是愛情,實際上是人生吧,人生如夜間行船,始終都在掙紮……即使有朋友,人也還是一個人……”
那封信在幾期節目之後被選中,永島抱着收音機,聽裡面潺潺流淌出阮雪舟溫柔的聲音:“以上是筆名為’想去永無島旅行’朋友的來信。猜到了這首歌創作的初衷,很厲害呢。永無島さん,是不是正在經曆一些不愉快的事,才有了這些想法呢。人生如于漫漫長夜中行船,盡頭在哪裡并不知道,的确是這樣,啊,直接說出來會破壞孩子們對長大的幻想吧。不過,這樣才是人啊,為了不被困在原地,一直向明天走去。在’想去永無島旅行’桑找到真正的朋友之前,就把我當做你的朋友吧……”
他知道,月亮并不會從雲端走到他身旁,也不能真的幫他解決分毫現實中的麻煩,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去面對,但是,月亮就在他一擡頭就能望見的位置。
虛幻的光,曾經真實地照亮過他,跟着月亮,他便能走出眼前的苟且。
這樣的感情很難為外人所理解,但喜歡本就是不講道理的事。
後來他的确走出了那時的生活,來到了東京,現在坐到了他身邊的位置,稍一擡眼就能看到他纖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
伴着車上音響播放的舒緩輕音樂,阮雪舟扭過頭來,對他說:“永島君,和你聊天很舒服。”
永島隻是笑了笑,沒有接話。他偏頭望向打開的車窗外透氣,城市夜晚的燈光往往妖娆至黯淡了月色,他仔細去尋,還是隻能在夜幕中看到薄薄的雲在穿行,這才想起除夕夜本就無月可見,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本以為他的月亮會一直在雲上跟随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