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粉絲會給偶像畫的充滿愛意的畫作,這些畫隻透出一種發洩般的感覺。
永島拿着畫問他:“為什麼要毀掉,以後不畫了嗎?”
阮雪舟不看他,抱着膝麻木地說:“不畫了。”
困住他的是十幾二十歲的時候那個會擋在他身前保護他的少年阿照,而今天打碎衆人夢想的,是時年三十四歲的皆川。
附着着阿照的殘影,卻在舞台燈光落下後便能融彙到這世上熙熙攘攘的人海中,成為其中模糊不清的一個身形。
從阮雪舟的态度,永島可以推斷,Gavin并沒有把郵件的事情抖摟出來。
但這場面使得永島意識到,一定有什麼更嚴重的事情發生了。否則,阮雪舟不會是這樣子一副夢走到了盡頭的樣子。
永島默默陪着他把那些畫處理完,才小心翼翼地問:“你和剛才那個人的關系是……?”
阮雪舟實在有些不想再開口說話了,吐出幾個字:“各取所需吧。”
但這話聽到永島耳朵裡,就是另一個意思了。
永島臨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猜想:或許,Gavin發現自己是皆川照的替身,于是和阮雪舟鬧翻分手了。
他心底翻江倒海:你和皆川照,這十幾年間到底是什麼關系?
對那個攝影師,你又真的隻是“各取所需”嗎?
各取所需的人哭着走了,會讓你失魂落魄成這個樣子嗎?
他想知道的事有太多,但阮雪舟已經從地上站起來往書房走去,逃避地說:“天很晚了,你先回去,好嗎。關于今天的事,我以後會再慢慢跟你說。”
永島沒有被他騙過去,他撞破了他這樣大的秘密,挑破了他最難堪的一面,如果現在真的走了,恐怕,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今天的事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脆弱時候的陪伴,是很容易侵入人心的。
但想要留下來的念頭,比這些算計冒頭得要更早一些。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實感到,阮雪舟也是一個普通的、會交付感情的人。
他沒再說什麼,安靜地退了出去,把畫室留給阮雪舟獨處,但并沒有離開這棟房子,而是轉身熟門熟路進了廚房。
永島臨仿佛展廳裡的遊人,隻能趴在玻璃上看裡面美麗易碎的甜白釉,卻還是久久駐足,不願離開半步。
“給他做點什麼吃呢。”永島臨故作輕快的自言自語。
他喜歡在做飯的時候思考事情,手裡料理着食材總是能讓他的大腦逐漸清晰。
還嫉妒嗎,當然是嫉妒的,那種失去的感覺變得更為強烈了,每一個獲得過阮雪舟感情的人,他都嫉妒得無可救藥。
他無從得知阮雪舟的夢究竟是與誰同做,又因何而碎,分不清是他為别人傷心的樣子讓他難受,還是他傷心的樣子本身就會讓他心疼。
但這一刻,他已經徹底無心再去想那個報複計劃,隻是純粹地很想留下來。
永島端着餐盤走進書房時,阮雪舟正在看DVD,播放中的是很多年前日界線第一次登上東蛋的錄影,年代的關系,影像不是那麼清晰,但台上台下的人都是那樣快樂,年輕人意氣風發的朝氣隔着屏幕都要透出來。
屏幕裡的阮雪舟一身白衣坐在綴滿羽毛的空中秋千上,在台下衆人的注目下唱着悲傷的情歌,那畫面非常惑人。
永島想,就像一個失去了人們的愛就會立刻死去的妖精。
屏幕外的阮雪舟把頭側埋在絨毛毯裡面無表情地看着,銀質的項鍊随着他小幅度的動作從他瓷白的鎖骨上滾下來,在昏暗的房間中微微閃着光。
永島把餐盤端到他身邊跟着坐下,一起看完了這百看不厭的一段,忽聽到阮雪舟歎息似的說了一句:“有時候我想如果能浸泡在愛裡死去就好了。”
他的神情像被攀折後丢棄在路邊的花,永島看了心裡越發不好受,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像蝴蝶觸碰花朵一樣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