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那些指責他的話,永島臨發現自己其實并沒有多少反駁的底氣——我的本質和這些人有什麼不同?他們躲在網絡後面,而當時的我竟然選擇了付諸行動。
永島臨隻是勉強笑笑:“原來Gavin和你是這種關系,我還以為……那次我看到他離開你家時哭了,我還以為他欠你錢呢。”
雖然永島嘴裡還說着玩笑話,但阮雪舟看他神情,也知道他的情緒又低落了下去,完全是強弩之末。遇到這樣的事誰都高興不起來,陰晴不定也是有的,永島不但反過來安撫他,還時時顧及他的情緒,讓他無法不心生憐惜。
他輕輕摸了摸永島的腦袋,“不說這些了,”
阮雪舟哄永島喝了點粥,在他吃飯的時候放好了洗澡水。他家的浴池很大,以往總是便宜了永島在裡面胡天胡地。但今天他們沒有瞎折騰,阮雪舟輕輕柔柔給他揉洗了頭發,讓他閉上眼睛好好放松。
晚上睡覺的時候,永島躺了一會兒,低聲問:“雪舟,你睡着了嗎?”
阮雪舟應了一聲,聲音軟軟的帶點鼻音:“嗯,我在呢。”
永島說:“我想開會兒燈。”
阮雪舟摁亮了床頭的燈,然後主動翻身過去,緊緊地貼着永島的身體,輕輕吻了他幾下,不帶别的意味,隻有溫情。
在這種時候,作為身邊的人,他知道自己應該給永島豐沛的關愛,做那個用三份的幸福去填一份痛苦的人。
無論永島臨面上表現得有多麼無所謂,阮雪舟都知道,永島的内心是倉惶的。
因為他是他的枕邊人,也因為他曾經經曆過這些。
作為一個偶像,被惡意曲解、抨擊鄙夷是很平常的事。有些來自粉絲群體,有些像這樣源于部分男性的陰暗面,即使阮雪舟因為出演劇目的類型受衆較廣,男性支持者已經算是偶像中比較多的。
但他從沒有向他們低過頭。
如果丢了骨氣向讨厭自己的人下跪,那看似是捷徑,但偶像将從雲上跌落,為廉價的認可淪為小醜。
有些人、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他看得很清楚。
阮雪舟按照自己的方式走下去,或許不是最輕松的路,但也走到了羅馬,站在了這個行業的金字塔尖。
過程中他賺到了花不完的錢,但好像也有一些東西,不是金錢能抹平的。
時至今日,阮雪舟還是偶爾會想起做Jr時的出道前夕,曾有一個男生在街上尾随了他一路。
在人煙稀少的小巷裡,那個人抓住他,對他咒罵了很多難聽的話,說他隻配當别人的陪襯,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大紅,說他靠陪睡才能預定出道,其實與婊子無異。
最後,那個人對他說:“阮雪舟,你怎麼不去死呢。”
後來同期們趕了過來制服了他,從他随身攜帶的包裡翻出了硫酸和刀具。
阮雪舟并不認識這個跟蹤者,也不明白為什麼那個人對他會有那麼深的憎恨。
那時候他16歲,現在32歲,一年裡總還是會有那麼幾個晚上,他夢到自己被紮穿了心髒。
當年的他很愛哭,是那種無聲無息的哭法,難過的時候,他總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任由大顆大顆的眼淚墜落。
但其實這個毛病很多人都知道。
桐原會說:“他們罵你,你就哭嗎?那他們可太高興了。你别那麼較真嘛。”
冬野會說:“當偶像總會經曆這些的,他們羨慕你被很多女孩子喜歡罷了。你得學會看開一點,太敏感走不遠的,厚臉皮的人才會過得好。”
皆川會說:“你這樣太不像個男人了,以後出道了這種人會更多,到時候你該怎麼辦呢?”
樽見會說:“這個孩子還是太軟弱了。”
阮雪舟知道他們是對的,是好意,他無法否認這是成人世界默認的規則,而他的情緒和精力也不該大量耗費在這些事上,他必須要長大,變得現實一些。所以出道後便改掉了這個毛病。
但在那一天,他隻想有那麼一個人,能夠簡簡單單地安慰他一句:“不是你脆弱嬌氣,不怪你不夠堅強,是那些傷害你的人錯了。”
就像是小孩子撞到桌角,媽媽會作勢打兩下桌子,不需要任何理由地回護:“寶寶乖……壞桌子!”
這樣的事,在他的一生之中,從來沒有體驗過。
台燈的光線之下,阮雪舟看到永島眼角有淚滑落。永島知道被他看到了,連忙擡手胡亂揩了揩,對他撐出一個笑來:“就網上這點小事,我怎麼搞得……”
阮雪舟注視着他,按着他的手腕,輕輕搖了搖頭。
“痛就是痛,這不是你的錯。”阮雪舟吻去他又湧出的眼淚,“你不脆弱,一點都不。”
他聲音溫軟得如同春風裡的柔櫻,一字一句安撫着永島臨,就像在安慰當時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