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她的同學,即使他們年齡并不相仿,可也曾在她的手邊,為她遞過橡皮,向她借過紙巾。
還會在課間轉教室的路上,友善地為她拎重物。
可現在,他們看着她,狠狠地,卻又似乎帶着懇求。
溫棠隻覺得害怕。
星野奶奶抓起旁邊爺爺的拐杖,重錘大地。
“Enough!”
宛如鐵針紮破蒼穹,溫棠隻感覺恐怖的氣壓仿佛破了個洞,胸口終于能正常呼吸。
“溫棠隻是個孩子。她才七歲!真是太荒謬了!”星野奶奶厲聲道,“她還沒有接觸過主子們的信息。”
“都回去!從現在開始,莊園進入封閉狀态。所有人一概不準離開!”
轟隆一聲,莊園的鐵門驟然關閉,粗壯的鐵鍊繞過一周,最後被鎖扣緊緊鎖住。
莊園暫時成為了孤島。
等到所有人離開,溫棠小小一個孤零零地站在操場上,低着頭竄着手,一動不動。
一切就像一陣風一樣發生了,而狂風過境,留下的隻有殘骸。
星野奶奶頓時覺得心疼,緩緩向溫棠走去,蹲下身子,溫聲道:“小棠?”
“别怕。奶奶知道你不是壞孩子。”
她是看着溫棠長大的,哪能看得了這個。
溫棠頓了一下,垂着的頭無力地點了點,好像生病的小雞在啄米,努力求生,她右手死死地捏着左手拇指,以至于指尖煞白,沒有血色。
星野奶奶看不見溫棠的表情,心頭憐惜,正想着再安慰安慰她,就聽溫棠張開了口。
“我沒事……”話一出口才發現哽咽,溫棠強裝鎮定地清了清嗓子,但聲音依舊有些顫抖,“我不害怕。”
星野奶奶更加認定溫棠是被吓壞了,心裡更加難受。
被上百人的惡意面對面地脅迫,即使是成年人也很少有人頂得住這樣的壓力而不妥協,溫棠才剛剛七歲,又從小都沒經曆過這樣的沖擊,沒有當場嚎啕大哭,真的非常懂事。
要知道,這孩子剛剛才經曆了一場轉瞬即逝的霸淩。
眼看着溫棠轉身離開,星野奶奶歎了口氣,回到莊園辦公室,用内線将情況都彙報給了溫素,特别是操場中的事。
“需不需要我為溫棠……”
“不用。”
溫素的聲音依舊平和。
“讓她獨自處理,不必介入。”
“這是她必須學會的。她需要更快地成長。”
星野奶奶也隻能無奈聽命,但心裡也在困惑。
這不過半大的孩子,總管究竟在急什麼?
溫棠渾渾噩噩地走在城堡的走廊上,她本就容易陷入情緒中,等到回到卧室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一些久遠到将近模糊的聲音重新在她的腦海中蘇醒。
“她又來了。”
“快跑快跑。”
“哇,好土。”
“别跟她說話。”
“天天對着電腦也不聽課。”
“為什麼她就可以帶電腦?”
“說不定在跟什麼亂七八糟的人聊天呢。”
“打比賽?打電腦還能比賽?比賽打字嗎?”
“不是說這樣子的人應該被抓去電嗎?我爸爸就這麼說。”
“網瘾。”
“她是啞巴。”
“哈哈哈啞巴。”
“哈哈哈哈……”
稚嫩的笑聲逐漸變得尖銳,轉瞬間,溫棠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陰冷的夏天,她還是那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隻是短短幾個月,卻像在她人生上挖了一個洞。她已經不怎麼回憶起那些人了,甚至連自己在那時做了什麼都不記得。
也有人覺得不解,似乎那也不是什麼可怕的時光,她沒有被傷害,隻不過是無人願意與她交往,隻不過是體育課需要組隊時,她總是彷徨地左顧右盼。
可是平坦的草原上,隻要有一點點颠簸,就足夠印象深刻。
她是幸運的,因為最終她有暴怒的母親為她出頭,将她帶回家。
她真的都快把這些都忘光了。
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一想到媽媽強大的背影,溫棠止不住的委屈,她擦着眼淚,知道媽媽已經不在,她應該堅強,可是依舊忍不住。
“嗚嗚嗚……”
她怎麼就是長不大。
溫棠将自己蜷縮在床上,雙手死死抓着手機,枕頭漸漸被染濕。
為什麼是她呢?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錯,有愛自己的父母,很好的朋友,和穩定的工作,本來她能夠繼續在自己的人生裡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為什麼要被甩到這裡,面對這些……
『想回家……』
夜晚降臨,溫棠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溫棠背着小書包悄聲來到階梯教室門口。
今天教室裡隻坐滿了三分之一,他們零零散散地坐在裡頭交頭接耳,發現門口站着的溫棠時又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似曾相識的一幕讓溫棠心頭一抽,她連忙低着頭獨自坐到了教室邊緣。
明明她沒有做錯任何事,但是潛意識裡對這種情景的恐懼還是讓她下意識采取了回避的行為,卻反而讓其他人看了更覺得她心虛。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
過了一會兒,有人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你好。”
眼前伸過來一隻黝黑而粗糙的手,溫棠聞聲望去,發現來者是一名面帶微笑的青年。
溫棠有點茫然,但還是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好。”
青年突然噴笑出聲,收回手。
“你真是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愚笨。小朋友。”
溫棠大腦嗡的一聲,“什麼?”
什麼?
“呵呵。”青年的笑容非常友善,與禮儀課上的要求分毫不差,“你沒記住我?溫總管的後繼人,竟然沒有記住昨天讓你變成衆矢之的的人?”
溫棠面色不由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