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人催着:“衣服換好趕緊出來。”
喻嘉時把自己的衣服放好,轉身就要出門。不想有人突然搶先一步走到他前面,還故意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這情況喻嘉時多少明白,估計是因為剛才的面試,看他不順眼。人生地不熟的,雖然有點火氣,但他也懶得與對方計較。
衣服換好,那領路的女人帶着他們下去,最後将他們帶到片場後頭的一個群演聚集地。龍蛇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
喻嘉時找了一個人比較少的地方,獨自面壁思過,直到劇組那邊讓他們過去。
多數時候,他們就充當一個遙遠的背景闆,連動都不需要動。除非導演發令讓他們充當走動的背景闆。
他還看見之前在走道裡遇見的兩個男生,應該飾演什麼配角,正在搭戲。青澀一點的男孩兒經常會被喊卡,經常出差錯,然後鞠躬道歉。
不過那個與他搭戲,之前還被他叫做邱溪哥哥的男生,就不那麼愉快了。休息的時候總拐着彎罵他蠢和笨。
午休時,他吃到了傳說中的劇組盒飯。大劇組的盒飯真的很不錯,一大塊肉很瓷實。
喻嘉時不挑食,除了少數幾個吃了會過敏的除外,其餘什麼都能吃。很好生養。
一整個上午,喻嘉時都沒見到老四的偶像衛意。打聽才知道,人家影帝在樓上拍對手戲。
其實自從這人在他上高三那年火起來後,喻嘉時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發現你長得好像衛意”。
大一來報道時,老四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跟前,一臉又驚又喜,又不可思議,問他:“請問你是衛意嗎?”
所以對于這個和自己長得很相似的人,喻嘉時也抱着一點好奇。
他不是沒看過衛意的照片——老四的桌上牆上貼了一堆。出于男人的自尊心和omega之間的比較,他一直不太喜歡别人說他像衛意。
因為喻嘉時就是喻嘉時。
劇組還有午休一小時的時間,咖位大的都有自己的休息間。像他們這種群演,當然是自己找角落窩着。
這種體驗的确挺新奇,加之當背景闆沒有多累,就是站久了他頸椎有點難受,要經常活動活動。
下午結束拍攝時,衛意終于露了一面,不過遠遠的瞧不清什麼。人家不給他們靠近,更不給拍。
即便如此,也仍有許多人遠遠地圍着,要圍觀衛意。
想着來日方長,也不急這一時。喻嘉時趁着人少,率先回衣帽間換衣服。
當他換完衣服預備離開時,那群人才慢悠悠地回來,津津樂道着那衛意。
兩邊人在門口撞上,喻嘉時側身讓位。那些人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圈,小聲議論起來。
趕在自己能聽清前,喻嘉時塞上耳機,快步離開了衣帽間。
下午六點。劇組所在的酒店位于黃金地段,走出酒店便是熱鬧的商業廣場。逐漸西斜的日光隐藏在摩天樓的間隙間變成暖金色,灑在下班的路人身上。
廣場中央的音樂噴泉旁,人類假扮的玩偶拿着彩色氣球四處分發。背着小書包的人類幼崽,很快聚集在玩偶身前仰着頭。
挂在大廈上的巨型LED屏輪播着廣告與輕快的音樂,十字路口的紅綠燈還在盡職工作。
車水馬龍,早不知堵了幾條街。喻嘉時安安靜靜地等待人行道上綠燈。
一輛霸氣的Koenigsegg緩緩穩在停止線前,四周的車輛默默地拉開了與它的間距。
斑馬線對面,靜止的紅燈在下一刻跳動成綠燈。
喻嘉時回完手機上的消息再擡頭,發現與他一同等待的路人已經走到馬路中央。他趕忙收起手機,快步踏上斑馬線。
洪崖接通來電,他擡頭眺望遠處的紅綠燈。
像是時光在作祟,那道在夢中見過千萬次的身影,又在他眼前晃過。
偏偏這魂牽夢萦的身影,竟回頭看了他一眼,短短一瞬,四目相對。
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中,時間的橫無際涯裡。[1]
不知哪兒吹來一陣風,人類幼崽沒能抓緊的氣球,随風動,倏然遠去。
LED屏上适時輪播起那首熱歌,“那時滾燙的心跳,像一團烈火燃燒。白月光是年少,是他的笑。”[2]
洪崖曾經幻想過無數遍,活在這個時代的他,會是什麼模樣。
後來遇見衛意,于是洪崖認為,應該是衛意那樣的。
直到這一刻洪崖才明白,原來就和自己幻想過無數遍的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他像瘋了一樣,打開車門下車,想去尋找那個身影。可當他下車後,卻再尋不到蹤迹。
比他做過的夢還要短暫。
“喂?你怎麼了?”
電話那邊焦急的聲音終于将他從夢魇中喚醒,洪崖看着屏幕上的衛意二字,死死地攥緊手機,才能止住手上的顫抖。
“沒事。”他坐回車裡,仰首靠着座椅,夕陽落在他如鋒如刃的側臉上,隻餘晦暗不明的痕迹:“在等紅綠燈。”
隻是一街之隔的距離,可過了斑馬線後,喻嘉時也見不到那輛霸氣至極的柯尼塞格。
他暗道可惜,若不是綠燈快結束,還能偷偷拍上一張再走。果然男人的浪漫,還是跑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