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章洄回花園小區接豆豆,豆豆難得見一回外公,章蔚筝給他換了新衣服,鵝黃色的羽絨服,背後有個小雪人,戴了一頂絨線帽,還跨了個小腰包。
章蔚筝千叮萬囑,讓章洄務必買幾箱水果去,切忌空着手讓人笑話。
章洄的行李都在後備箱,出了小區後買了幾箱水果和牛奶,塞在後排駕駛座上。
發動汽車後,豆豆在後排伸長胳膊,扒拉着箱子玩兒。
章洄從後視鏡裡看他,沉聲道:“豆豆,坐好了,别亂動。”
豆豆奶聲奶氣地問:“舅舅,我今天是不是好神氣?”
“你是神氣了,舅舅要去讓人看笑話了。”
“唔?”豆豆歪着腦袋不明所以。
章洄逗着他說笑,一路往城東的别墅區開。
林家的别墅他每年也會過來幾次,尤其章啟文想外孫的時候,就會請章洄帶豆豆去做客。
說來也可笑,章啟文每次給他發消息,都會用上“你好”“請”“感謝”這類禮貌的字眼,似乎對他很客氣,可發起火來又是劈頭蓋臉的罵。
章洄将那輛破大衆停到指定地方,對一旁的豪車視而不見,淡定地拉開後座門,将牛奶和水果先搬出來,然後解開安全帶,把豆豆抱了出來。
豆豆在地上蹬了兩下,提了提褲子,忽地見到遠處走來的青年,他踮起腳,大聲喊道:“舅舅,是那個漂亮哥哥!”
章洄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林濯月正從台階上下來,他的身材比例十分優越,尤其從遠處看去,腿筆直修長,肩背削薄,穿休閑的卡其色風衣和奶白色的毛衣。
林濯月聽見聲音,唇角微微翹起,加快了腳步。
章洄關上門,鎖了車,兩隻手插在衣兜裡,冷着臉等待林濯月走近。
然後,他們聽見豆豆,用高亢嘹亮清脆的嗓音喊道:
“舅舅,你快看呀,你讨厭的那個讨厭鬼來啦!快跑呀!”
“......”章洄無語呵斥,“别胡說八道,你認錯了!”
林濯月霎然白了臉,悶聲道:“哥,你來了,進去吧,爸爸等很久了。”
章洄把豆豆抱起來,糾正道:“這個是你小舅舅,叫人。”
豆豆烏黑透亮的眼珠子滴溜溜打量着林濯月,嚷嚷道:“沒認錯呀,就是那個漂亮讨厭鬼。”
章洄趕緊把他放下來,轟他自己進去。
傭人從屋裡出來,幫忙把禮物提進去,牽着豆豆去見外公。
章洄站在風裡,尴尬道:“這小孩兒不聰明,你别放在心上。”
林濯月笑容滿面道:“我怎麼會跟小朋友置氣呢,豆豆都這麼大了,上次見他的時候還不會說話。”
章洄默默籲了口氣。
林濯月笑問:“但是,是誰教他的呢?”
章洄從中感受到了一絲咄咄逼人的态度,寒風襲來,他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說:“進去吧。”
林濯月沒有再追問,颔首道:“走吧。”
章洄臨時說要過來,林殊怡沒在家,飯桌上隻有他們四人。
章啟文和豆豆坐在一起,喂他吃飯,逗他笑,自從有了豆豆之後,飯桌上再也沒有那麼拘謹。
從前章洄過來吃飯,就跟坐牢一樣,飯桌上一點聲響都沒有,吃過飯挪步去沙發上喝茶,章啟文例行檢查一般問幾個問題,确保章洄的生活有序無憂之後,便完成了他身為父親的職責。
今次過來,有豆豆從中調和,章啟文也顧不上章洄。
章洄倚坐在沙發裡,托着腦袋看手機,準備等豆豆玩消停了,再和章啟文談論六十大壽的事情。
“哥,你吃不吃水果?”林濯月坐在他旁邊,問話的時候已經把車厘子喂到他唇邊。
章洄往後縮了一下腦袋:“不想吃。”
“那吃顆草莓吧。”
“說了不吃。”章洄撥開他的手,他收到一條公司發來的消息,喊他回去加班。
章啟文懷裡抱着豆豆,往這裡看了一眼。
“哥,我之前說要給你烤蛋糕,在冰箱裡,我去端來。”林濯月說完,不等章洄拒絕,起身朝着廚房走去。
章洄沒什麼反應,屈着腰回消息。
等林濯月走了沒影,章啟文語重心長地說:“聽說你要來,阿月半夜起來給你烤蛋糕。”
章洄的注意力從手機上挪開,低垂着眼簾,眉宇微微蹙起。
章啟文又說:“他也是想好好與你相處,你非但不知感謝,還要甩臉色給他看!”
“我少吃口水果就是甩臉色了?”從小到大這種話,章洄都快聽膩了,他考全市第一,都比不上林濯月考一次高分,他成績再優秀,也是理所當然意料之中,驚不起一絲波瀾。
或許在他爸心裡,他章洄是堅韌的野草,合該風吹雨淋,而林濯月是珍貴的玻璃球,需要所有人小心翼翼捧在掌心。
“小洄,爸爸不是這個意思。”章啟文由衷地說,“我隻是希望,你能懂點道理,多盡兄長的責任,呵護好弟弟。”
章洄苦笑,他從沙發裡起來,懶洋洋地說:“我去跟他賠禮道歉,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