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山澗碎冰浮動,冷風刺骨,馬成龍臉上卻已淌滿熱汗。他擡眼眺望連綿群山,眉宇間透出不安。
車隊在山間緩緩行進,兩側怪石嶙峋,松蘿垂挂,透着幾分險惡。衆人屏息驅車,除了輪毂碾碎枯枝,間或山禽啼鳴外,四周一片寂然。
突然,兩條黑影從路旁竄出,驚得馬匹一陣嘶鳴。待看清攔路的是兩個七八歲年紀、衣衫褴褛的孿生子後,領隊的中年漢子這才松了口氣。
雙生童子并不怕生,其中一人手捧陶碗,直勾勾盯着中年漢子:“糧食。”另一人自他身後探頭出來,好奇張望。
中年漢子哭笑不得:“這年頭兵荒馬亂,俺們自己都吃不飽,哪來糧食給你?去去去,别擋道!”
捧碗童子不退反近,一字一頓道:“糧食!”頗有些讨不到糧食絕不罷休的架勢。
正僵持間,馬成龍策馬上前,目光掃過童子臉龐,問道:“張山,怎麼回事?”
“大東家。”張山趕忙行禮,“兩個娃娃突然出現,把路給堵了。”
如今戰事頻發,流民四起,山中出現乞兒并不奇怪,馬成龍微微一笑,解下行囊,取出兩張餅遞給童子。
“糧食!”捧碗童子搖了搖頭,将陶碗高高舉起,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雪藕似的胳膊。
“嘿!小崽子還得寸進尺了!”張山翻身下馬就要揮鞭,被馬成龍攔住。
馬成龍心道:“尋常乞丐哪有這般白淨,兩娃娃究竟什麼來曆,突然至此?”又将童子打量一番,見二人神色坦然,眸光清亮,不似奸邪之輩,不覺心下一寬,吩咐道:“取些黍米給他。”
張山極不情願解開糧袋,舀了小半鬥黍米倒入碗中,卻隻在碗底鋪了淺淺一層。
張山誠惶誠恐看向馬成龍,後者眉峰微蹙:“再倒。”
一鬥鬥黍米倒入碗中,糧袋很快見底,可碗中黍米絲毫未漲,仍是淺淺一層。馬成龍暗暗稱奇,眉頭擰得越發緊了。
就在這時,谷中傳來一聲尖嘯,轉瞬間逼近車隊。馬成龍心頭一凜,将雙生童子拉至車後,大吼:“靠近馬車,小心箭雨!”
與此同時,無數箭矢嘶鳴而來,釘在馬車壁闆上咄咄亂響。
箭雨過後,林中沖出數十名山匪,為首的大漢面若藍靛,發赤紅須,眉心一道刀疤劃至嘴角,模樣甚是猙獰。他策馬上前,厲聲喝道:“來者何人,膽敢闖吾山穴?”
馬成龍借糧車掩護,迅速估量敵我形勢,答道:“小人是楚州商人,往蜀地做些小本買賣,隻因天色将晚着急趕路,不想沖撞了大王,還請大王行個方便,放小人過去。”
藍臉大漢掂掂開山斧,哈哈大笑:“既是路過,某也不為難你們,留下馬車,自行離去罷!”
馬成龍不再答話,暗中打了個手勢,衆人會意,悄悄摸出暗藏的兵器。
自武成王黃飛虎舉家投奔西岐後,朝歌頻頻發兵征讨,城外農戶不堪戰亂之苦,紛紛逃入城中,待到魔家四将圍城,大片田地早已雜草叢生,滿目荒蕪了。
如今西岐境内糧草斷絕,馬成龍奉命到楚州籌糧,返程時探得消息,商兵在官道設卡,過往商客若無路引不得通行,故而改道黃花山,走小路進西岐,不想竟遇上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