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天色微明,哪吒起身出了廂房,在後院練槍。
等待最是煎熬,火尖槍也舞得不甚順手了,真不知某人躲在魔禮壽的豹皮囊裡做些什麼,遲遲不見動靜。
練得心煩,把長/槍往地上一貫,擡腳踢飛一顆石子,不想正砸在武吉頭上。
武吉揉着腦袋,滿腹委屈道:“哪吒,就算楊大哥不回來,你也用不着拿我撒氣啊!”
“他回不回來關我什麼事?”哪吒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是嗎?”武吉故意拖長聲音,“昨晚是誰抱着楊師兄,求我師父說:‘師叔,反正花狐貂是進來吃人的,能不能住一晚再走?’”
見他又拿昨晚的事調侃自己,哪吒頓時氣結,拔起火尖槍,攆着武吉一路跑到相府。
大殿中聚集了不少人,也不知在說些什麼。哪吒滿心期待擠進人群,見姜子牙扶起一面似凝脂,目光如炬的陌生少年,笑逐顔開道:“大周得黃賢侄相助,勢必如虎添翼!”
天祥挽着少年的胳膊,又跳又笑,好不親密。
見哪吒在人群中張望,姜子牙招呼他上前,指着陌生少年道:“哪吒,這是你清虛師伯門下弟子黃天化,武成王的大公子。”又對陌生少年道:“天化,來見過你太乙師叔的徒兒,哪吒。”
天化扯開黏在身上的天祥,大踏步走到哪吒面前,肆無忌憚打量一番,笑嘻嘻道:“想不到太乙師叔竟收了這麼個嬌滴滴的女弟子!”
哪吒毫不客氣回了一句:“想不到清虛師伯竟收了這麼個不長眼的傻小子!”
“喂!我是在誇你!”
“哦,我是在罵你。”
“你!”天化氣得渾身發抖,正要還口,被武成王喝止。姜子牙亦喝道:“你們好歹也是同門,一見面就吵嘴,成何體統?”
他倆沖對方“哼”了一聲,背過身去,互不理睬。倒是天祥跑過來搖哪吒的手臂:“三哥三哥,你别生氣,是我大哥不好,我代他向你賠不是!”
哪吒平生最恨一人一事。
人,便是他的生身父親李靖。
七歲那年,他在九灣河戲水,誤傷了東海龍王之子敖丙,被迫自刎于雙親面前。他央求母親殷氏在翠屏山上建行宮、塑金身,欲借人間香火凝聚魂魄。
半年後,他已有些聲形,不出三載便能入世為人,誰料李靖得知此事,不念父子親情,鞭打金身,燒毀行宮,害得他差點魂飛魄散。
蓮花化身後,他怨憤難消,曾一度追得李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若非燃燈道人以七竅玲珑塔逼他就範,他斷不會再認這個父親。
事,便是把他當做女子調侃。
他模樣隽秀,恍若仙子下凡,站着不說話時,經常被人認錯,好生煩惱。天化剛來就觸了他的黴頭,難怪他會冷言譏諷。
初見哪吒時,天化看他生得俊俏,還道是哪家閨女走錯了地方,不想竟是救父兄出汜水關的恩人,震驚之餘,還是恭恭敬敬行了禮:“是我有眼無珠,認不得恩人,得罪之處,還望師弟海涵!”說話間俨然以師兄自居。
天祥替天化求情時,哪吒的氣便消了大半,見天化賠禮認錯,還自稱“有眼無珠”,更是歡喜不已,挑眉道:“既然師……”話到一半,猛然頓住,暗道:“慢着!他與我年紀相仿,也不知何時入門,本領如何,我若直接答應,豈不讓他占了便宜?”心念電轉,立刻改口道:“既然黃公子這麼說了,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了。”
天化面向姜子牙作委屈狀:“師叔,哪吒不肯叫我‘師兄’,而是叫我‘黃公子’,看來是不肯原諒我了。”
姜子牙語重心長道:“哪吒,天化比你大些,你叫他一聲‘師兄’又有何妨?”
哪吒笑道:“師叔,有道是‘學無長幼,達者為先’,我教素來不以年齡論資排輩,若天化也能如楊大哥那般,以一敵四,大敗魔家四将,我就叫他一聲‘師兄’!”
看他言辭間對“楊大哥”很是敬佩,天化十分好奇,以目光搜尋大殿一圈,問道:“楊大哥是誰?”
不等哪吒回答,武吉便搶話道:“就是被哪吒一槍挑了的那個!他現下不在城中,等他回來,我再替你引見。”
天化吐了吐舌頭,心道:“沒想到有人比我還慘。”嘴上卻說:“玉虛門中比你年長的衆多,難道每一個都要赢你,你才肯叫他們師兄?”
哪吒笑道:“那倒不必。但開國武成王家的大公子,怎能跟他們一樣?或者說——你害怕?”
天化立即對姜子牙道:“師叔,請準弟子即刻出城,會會魔家四将!”他也是個不服輸的人,被哪吒一激,登時豪氣大增,迫不及待就要出城搦戰。
姜子牙并未應允他的請求,而是讓他跟武成王回府,與親人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