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陽光透過重重雲霭，照亮蘆蓬上方時，道行天尊帶回了被擒已久的韓毒龍。

看到侍立天尊左右，粉雕玉琢的雙生童子，衆仙露出了欣慰笑容。

燃燈道人親自離座，将師徒三人請進蘆蓬：“如今道友歸來，大事可成矣！”

道行天尊點了點頭，笑容越發苦澀了。

落座後，天尊靜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兩兄弟，眼中盡是愛憐與不舍。

一時之間，蘆蓬内無人說話，靜得可怕。

終于，天尊打破沉默，喚徒兒上前，握住他們的手，柔聲道：“我們師徒很久沒坐下來說話了，來，坐在為師身邊，為師給你們講一個故事。”

天尊雖然在笑，卻難掩眼中悲涼，哪吒心生疑惑，又不好發問，便悄悄撞了楊戬一下。

楊戬扣住他的手臂，輕輕搖頭，示意他耐心等待。

道行天尊伸手一攬，雙生童子便自然而然靠了過去，偎依在師父懷裡。

天尊愛憐的摸着他們的發髻，緩緩開口道：“盤古開天辟地之初，天地始成，僅一不周山支撐陰陽，故而四極不穩，星辰轉移，時有崩塌之兆，或降下洪水，或墜落火球，令下界寸草不生，生靈塗炭。上古神祗心中不忍，派出座下靈獸支撐四極，協調陰陽，這才化解了諸般災厄。自那以後，四季更替，陰陽調和，大地重現生機。

四神雖不能相見，卻彼此感應，白虎、青龍神交已久，兩股力量彼此融合，竟誕生出一個嬰孩。

那嬰孩甫一落地，便引起驚天異變，驚動了九天之上的王者。

為避免孩子落入天庭之手，青龍擅自下凡，卻不想下界正值炎黃之争，共工争帝敗落後，怒觸不周之山，令天極傾斜，地維絕斷，雖有玄武、朱雀勉力支撐，天空終究還是塌陷了。

大禍已成，天帝震怒，下令誅殺四靈，縛其魂魄永鎮四方。青龍自知難逃一死，便散盡修為，強行将孩子的魂魄一分為二，渡化成人。”

聽到此處，楊戬眉睫一顫，迅速背過身去。哪吒察覺他神色有異，小聲問道：“楊大哥？”

楊戬凝了凝神，答道：“沒事。”

道行天尊繼續說道：“當時我到後山采藥，聽到五華池中傳來嬰兒的啼哭聲，便潛入水中查看。嬰孩的母親早已死去多時，卻仍然緊緊抱着他們，将他們護在身下。他們哭得十分厲害，小臉憋得通紅，而他們的母親又全身僵硬，無奈之下，我唯有斬斷她的雙臂，這才将那雙嬰孩救出。自那以後，我便把他們帶回洞中，悉心照料。又聽人說名氣取得賤些好養活，所以就他們取名‘毒龍’、‘惡虎’。”

兄弟二人的神情由最初的好奇轉為震驚，他們繃直身子，緊緊拽着師父的衣袖，不可遏止的輕輕顫抖，待聽到最後，已是淚流滿面。

“雖然他們命格逆轉，根骨受創，再也無法發身長大，也無法修煉高深的道術，但乖巧懂事，體貼孝順，為師深感欣慰。後來，他們離開為師下山曆練，聽說還立了功。”

兄弟二人早已泣不成聲，道行天尊慈愛的摸摸他們的臉蛋，拭去他們眼角的淚水：“不哭，你們長大了。”

穩了穩情緒，繼續說道：“徒兒，你們不會怪師父狠心吧？”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一齊搖了搖頭。

哪吒心中“咯噔”一下，陡然想起數十天前，薛惡虎因感應自家大哥在陣中受苦，哀求燃燈施救時，燃燈曾說：“如此重情重義，委實難得，你且先起來，待時機成熟，自然允你入陣。”

心念電轉，閃身出列道：“師伯，弟子願代二位師弟進陣，去做那應劫之人！”

太乙真人神色大變，厲聲道：“胡鬧甚麼？還不退下？”

燃燈道人微笑着将眼前的少年重新審視一番，露出贊許之色：“你能身先士卒，體恤他人，實在難得。太乙道友當感到欣慰才是。”後一句，卻是對太乙真人說的。

太乙真人輕歎一聲，垂眸不語。

自家徒兒入世為人不過短短七載，但他經曆的種種慘烈遭遇，卻是尋常人無法想象的。說他孩子意氣也罷，說他暴戾殘忍也罷，他所犯的錯，終究是用命來償還了，隻是他心中背負的恨，卻遲遲不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