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隊長，他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寒昭的聲音依舊帶着火氣，“訓練賽就毛毛躁躁，視野布控總是想當然！這種态度…”

“态度問題，場下解決。”江笙的聲音微微沉了一分，帶着一種無形的壓力，“現在是在後台，注意影響。”

短暫的沉默。

“是，隊長。”寒昭的聲音低了下去，帶着不甘的服從。

“謝謝隊長…我…我一定改！”曲藝的聲音帶着感激和惶恐。

接着是腳步聲，似乎是寒昭拉着垂頭喪氣的曲藝離開了。

阮柳鸢站在原地，眉頭微蹙。江笙對隊員的維護或者說，是她那種獨特的“管教”方式她不是第一次見了，但每次聽到，心裡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尤其是聯想到江笙對自己那種近乎“雕琢”的掌控欲。

她正想帶着隊員離開，卻聽到轉角後傳來江笙一聲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歎息。那歎息裡，似乎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阮柳鸢的腳步頓住了。鬼使神差地，她示意思瑤琳他們先回休息室，自己則放輕腳步，無聲地靠近轉角，側耳傾聽。

沒有腳步聲離開。江笙似乎還站在那裡。

緊接着，一個刻意壓低、帶着讨好和試探意味的男聲響起，不是RHW的隊員：

“江隊…那個…我們老闆的意思…您看…那件事…考慮得怎麼樣了？”聲音有些耳熟，似乎是某個小戰隊的經理。

江笙沒有立刻回答。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然後，阮柳鸢聽到了江笙的聲音。依舊是那個溫和平靜的語調，但此刻，卻像淬了冰的刀鋒，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決絕：

“告訴你們老闆。”

“RHW，不是菜市場。”

“我江笙的人，”

“不是他出得起價，就能惦記的。”

“再有下次，”

“我不介意讓他的戰隊，”

“在次級聯賽多‘曆練’幾年。”

“懂？”

最後那個“懂？”字，輕飄飄的，卻帶着千鈞重壓般的威懾力。

“懂！懂！江隊您息怒！我…我這就回去轉告！”那個經理的聲音充滿了惶恐，腳步聲倉皇遠去。

轉角後恢複了安靜。

阮柳鸢屏住呼吸，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心髒在胸腔裡狂跳。剛才那番對話裡蘊含的信息量巨大！有人想挖RHW的牆角？而且目标似乎是…江笙很看重的人？曲藝？還是…其他人？更讓她心驚的是江笙那番話裡透露出的、近乎冷酷的護短和不容侵犯的強勢！那種平靜語調下蘊含的雷霆手段，與她平日裡溫婉人妻的形象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

就在阮柳鸢心緒翻騰之際，一陣極輕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她藏身的轉角前。

阮柳鸢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被發現了？！

然而，腳步聲隻是停在那裡。接着，她聽到了打火機清脆的“咔哒”聲，以及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歎息般的吸氣聲。

她在…抽煙？

那個永遠優雅從容、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江笙…在抽煙？

這個認知帶給阮柳鸢的沖擊，絲毫不亞于剛才聽到的那番警告！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個畫面——江笙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指尖夾着細長的香煙，煙霧缭繞中，那張溫婉的臉上，此刻會是怎樣一副神情？疲憊？冷漠？還是…深不見底的算計？

阮柳鸢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空氣裡彌漫開一絲極淡的、陌生的煙草氣息，混合着江笙身上那股熟悉的、如同雪後松林般的清冷味道，形成一種奇異而危險的氛圍。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被拉長。

就在阮柳鸢幾乎要窒息時，那高跟鞋聲再次響起，不疾不徐，朝着遠離她的方向走去，最終消失在通道的盡頭。

阮柳鸢這才敢大口喘息，背心已被冷汗浸透。她靠在牆上，心髒依舊狂跳不止。剛才那一幕——江笙冰冷強勢的警告，轉角後那聲歎息般的吸煙，以及那無聲的擦肩而過——像幾塊沉重的拼圖，強行塞進她對江笙的認知裡，讓那個溫婉、強大、又帶着神秘掌控欲的形象，變得更加複雜、更加立體，也更加…危險。

她不再是單純需要跨越的高山，更是一個深不見底的、藏着無數秘密和雷霆手段的…對手。

阮柳鸢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悸，快步走向休息室。她需要冷靜，需要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

推開休息室的門，隊員們正圍在一起複盤剛才的比賽。思瑤琳擡頭看到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和有些恍惚的神情，關切地問：“鸢隊？怎麼了？臉色不太好。”

“沒事。”阮柳鸢搖搖頭，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剛才…碰到RHW的人了。”她沒有細說，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起一瓶水灌了幾口。

墨痕大大咧咧地接話：“哦？又碰到江大女神了？沒被她‘指點’兩句？”語氣帶着調侃。

阮柳鸢握着水瓶的手微微一緊。指點？剛才聽到的那些，何止是指點？那是來自冰山之下、深不可測的暗流湧動！

“沒有。”她垂下眼睫，掩飾住眼中的複雜情緒，聲音有些幹澀，“隻是…聽到點事情。”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提醒自己的隊員，“最近…都注意點，别跟其他戰隊的人，尤其是…跟RHW有競争關系的，走得太近。”

隊員們被她這沒頭沒腦的警告弄得有些疑惑，但看她臉色嚴肅，都點了點頭。

深夜，QSF訓練室。

隊員們早已離開，隻有阮柳鸢和思瑤琳還在。思瑤琳在整理明天對手的資料，阮柳鸢則對着屏幕，一遍遍回放今天自己比賽中的操作細節，尤其是江笙信息裡指出的那0.5秒視野盲區和墨痕漏掉的15金币。她強迫自己用近乎苛刻的标準去審視。

手機屏幕幽幽亮起。

阮柳鸢動作一滞。又是那個号碼。

她點開信息。

**[未知号碼]：後台的‘小插曲’，聽到了？**

阮柳鸢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她…她果然知道！她知道自己當時就在轉角後面偷聽！那她抽煙…也是故意的？！

巨大的驚駭和被徹底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恐懼感再次攫住了她！她甚至能想象出江笙當時隔着轉角，嘴角噙着那抹洞悉一切、深不見底的笑容的模樣！

信息緊接着又跳出一條：

**[未知号碼]：聽到了也好。**

**[未知号碼]：記住，賽場之下，暗流隻會更多，更髒。**

**[未知号碼]：想站到最高處，**

**[未知号碼]：光有鋒利的劍，不夠。**

**[未知号碼]：還得有…**

信息在這裡停頓了片刻。

**[未知号碼]：看清暗流的眼睛。**

**[未知号碼]：和…斬斷髒手的手段。**

**[未知号碼]：現在，去休息。明天對陣‘冰原狼’（FrostWolf），他們的打野喜歡反常規開局，資料在文件夾新增的《次級聯賽新銳隊伍戰術特點分析》裡。自己看。别又熬到天亮，小朋友。**

最後那個“小朋友”，帶着一絲戲谑，卻奇異地沖淡了前面話語帶來的冰冷壓迫感。

阮柳鸢死死盯着屏幕，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江笙的話，像冰冷的潮水，沖刷着她剛剛因為一場勝利而建立起的些許自信。賽場下的暗流…斬斷髒手的手段…這些字眼，讓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通往王座的道路，遠不止賽場上的刀光劍影那麼簡單。而江笙…似乎正在用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提前将她拽入這更深、更暗的水域。

她感到一種沉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壓力。但與此同時，一股更加強烈的、想要變強、想要看清一切、想要擁有足以應對任何暗流手段的力量的渴望，也在心底瘋狂滋長！

她猛地關掉信息，沒有去看那個新增的文件夾。她需要冷靜。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深夜的城市依舊燈火闌珊。玻璃窗上，映出她蒼白而緊繃的臉，以及那雙燃燒着不屈火焰的眼睛。

窗外，霓虹閃爍。

窗内，暗流湧動。

而那雙在暗處注視着她的、如同寒霜之河般深邃的眼睛，似乎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