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柳鸢的動作猛地僵住。她像是被從一場噩夢中驚醒,倏地收回手,将那隻被觸碰過的手腕緊緊藏在身後,仿佛那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贓物。她急促地喘息着,避開思瑤琳探究的目光,聲音嘶啞得厲害:“沒…沒事!走吧!”
她幾乎是逃也似的,大步沖向通道出口,步伐淩亂,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狼狽。
思瑤琳看着她的背影,又疑惑地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通道深處,鏡片後的目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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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SF的複盤室燈火通明。巨大的戰術屏幕上反複播放着剛剛戰勝雷霆的比賽錄像,尤其是那幾波利用“無聲之網”打出完美配合的片段。
“太帥了!鸢隊!我們這波配合簡直神了!”墨痕指着屏幕上自己傳送落地配合聞堰開團的那一幕,興奮得手舞足蹈,“聞堰信号一發,我TP就按了!琳姐大招跟得那叫一個準!落哥輸出拉滿!雷霆那幫家夥人都傻了!哈哈哈!”
“主要還是信号傳遞及時準确。”思瑤琳冷靜地分析着數據,“聞堰的‘G’鍵信号發出到鸢隊接收并啟動反野,延遲隻有0.3秒。琳姐的巴德大招幾乎是同步預判釋放。這為後續的集火創造了絕對先機。”
範明落也難得地露出笑容:“感覺…像開了全圖語音一樣!”
阮柳鸢坐在主位,左手無意識地搭在桌面上,右手卻一直放在桌下,緊緊攥着,手腕上似乎還殘留着那點揮之不去的、灼人的涼意。她強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集中在隊友興奮的讨論上,但江笙那張溫雅平靜的臉,那句帶着歎息的“手還是這麼涼”,總是不合時宜地跳出來,擾亂她的心神。
“鸢隊?”思瑤琳看向明顯不在狀态的阮柳鸢,“雷霆的下波野區防守轉換,你的薇恩繞後路線選擇,是基于什麼判斷?”
阮柳鸢猛地回神,對上思瑤琳鏡片後銳利的目光,心頭一緊。她快速掃了一眼屏幕,憑着肌肉記憶和戰術本能回答:“他們輔助視野回城補給的空檔,打野位置被墨痕的線上壓力釘死在上半區。下半區隻有AD一人,且走位靠前貪兵線,是撕開口子的最佳時機。”
“嗯。”思瑤琳點了點頭,目光卻在阮柳鸢臉上多停留了一秒,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沒有追問。“分析合理。但風險在于,如果對方打野放棄上半區資源強行回防,或者輔助提前回線…”
“他們來不及。”阮柳鸢打斷她,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雷霆的打野風格偏保守,資源置換優先級高于支援。輔助回城路線固定,時間足夠我完成擊殺。”
“明白了。”思瑤琳不再多說,低頭在平闆上記錄。
複盤繼續進行,但阮柳鸢卻再也無法完全集中精神。手腕上那點被觸碰過的地方,像嵌進皮肉裡的一小塊冰,又像一枚燒紅的炭,兩種截然相反的極端感覺交替肆虐,讓她坐立難安。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藏在桌下的右手在微微發抖。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思瑤琳合上平闆,“雷霆隻是開始。‘無聲之網’戰術暴露後,接下來的對手一定會針對性研究。我們需要更多變體和預案。明天開始,針對不同風格的隊伍,進行信号組合的強化訓練。”
隊員們應聲散去。墨痕還在和聞堰興奮地讨論着剛才的精彩操作。
阮柳鸢最後一個起身,動作有些僵硬。她走到門邊,手剛搭上門把手,思瑤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平靜無波:
“鸢隊。”
阮柳鸢腳步頓住,沒回頭。
“你的手,”思瑤琳的目光落在她一直緊攥着的右手上,“在抖。”
阮柳鸢的脊背瞬間僵直!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她猛地攥緊了拳頭,指關節用力到發白,試圖壓制那該死的顫抖。
“舊傷,用力過猛。”她的聲音幹澀緊繃。
“是嗎?”思瑤琳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着冷光,“我還以為…是通道裡風太涼。”
通道…風太涼…
阮柳鸢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捏住!思瑤琳知道了?她看見了?還是…猜到了?
她猛地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刀,帶着被戳穿的驚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死死盯住思瑤琳:“你想說什麼?”
思瑤琳迎着她的目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沒什麼。隻是提醒隊長,舊傷需要靜養,情緒波動過大…不利于恢複。”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道,“尤其是在…遇到‘強風’的時候。”
阮柳鸢的瞳孔驟然收縮!思瑤琳的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她強撐的僞裝!她張了張嘴,想反駁,想警告思瑤琳别多管閑事,可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手腕上那點被江笙觸碰過的地方,在思瑤琳平靜的注視下,灼燒感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滾燙!
她猛地拉開門,幾乎是逃也似的沖了出去,将思瑤琳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隔絕在門後。
走廊的燈光慘白。阮柳鸢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息着。右手手腕的皮膚在繃帶下瘋狂地叫嚣着存在感,那一點微涼的觸感被無限放大,反複灼燒着她的神經。她擡起左手,指尖顫抖着,隔着繃帶,輕輕按在了那個被觸碰的位置。
冰涼的。
明明是冰涼的。
可為什麼…會燙得她心慌意亂,燙得她…方寸大亂?
她閉上眼,江笙鏡片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那唇角加深的玩味弧度,那句帶着歎息的“手還是這麼涼”…如同魔咒般在腦海中盤旋。
無聲之網初露鋒芒,而另一張由溫雅、觸碰和低語編織成的、更加危險的網,卻已悄無聲息地收緊,将她牢牢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