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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葡萄汁氣泡水灌入喉嚨,帶着人工甜味的刺痛,卻絲毫無法澆滅阮柳鸢胸腔裡那團被江笙來電徹底點燃、又被強行冰封的屈辱火焰。訓練室裡殘留的炸雞油脂味、果酒甜香、墨痕咋咋呼呼的笑鬧聲,此刻都變成了一種令人窒息的、虛假的喧嚣,将她隔絕在真實的冰冷之外。
手腕上,NeuroTech護腕如同活物,那細密頑固的麻癢刺痛感,在剛才那通電話的刺激下,似乎變得更加清晰、更具侵略性,如同無數冰冷的針尖,時刻刺探着她搖搖欲墜的神經防線。醫囑?警告?控制情緒?江笙冰冷的話語像魔咒般在腦中回旋。
“鸢隊?”思瑤琳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手裡拿着戰術平闆,鏡片後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阮柳鸢緊抿的唇和扣在桌面的手機上。“國際邀請賽選拔賽的賽程和對手分析報告,需要你過目。時間不多了。”
國際邀請賽…
這三個字像一道冰冷的電流,瞬間刺穿了阮柳鸢心頭的冰層和屈辱,帶來一陣尖銳的戰栗!選拔窗口期隻剩不到一個月!正賽在三個月後!這是QSF登上世界舞台的第一步!是她撕裂冰層、證明荊棘未折的唯一機會!也是…她押上職業生涯、甚至未來換來的“靈觸”方案,必須兌現價值的戰場!
粉身碎骨,還是刺破冰層?
答案,隻能在那片賽場上書寫!
一股被逼到懸崖邊的、孤注一擲的狠厲,猛地壓過了所有紛亂的情緒!阮柳鸢霍然擡頭,眼底被屈辱凍結的冰,瞬間被更熾烈、更瘋狂的戰意所取代!她一把抓過思瑤琳手中的平闆,動作帶着破釜沉舟的力道!
“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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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QSF基地徹底進入了高壓鍋狀态。
訓練室的燈光徹夜長明。鍵盤鼠标的敲擊聲如同密集的鼓點,取代了所有節日的餘韻。空氣裡彌漫着咖啡因的苦澀和汗水蒸騰的氣息。戰術闆上的符号和箭頭密密麻麻,不斷被擦掉重寫,如同戰場瞬息萬變的沙盤推演。
核心,依舊是阮柳鸢的神經複健與戰術融入。
思瑤琳成為了最嚴苛的“監工”和最精密的“導航儀”。她将阮柳鸢的訓練拆解到了極緻微觀的層面。不再是追求極限的擊殺和華麗的操作,而是精準到毫秒級的反應測試、特定神經簇激活度的電刺激引導、在護腕監測阈值邊緣反複試探的、如同走鋼絲般的适應性操作訓練。
屏幕上不再是硝煙彌漫的峽谷,而是枯燥乏味的神經反饋訓練程序界面。冰冷的幾何圖形、閃爍的光點、需要特定肌肉群以特定力度和頻率點擊的虛拟按鈕…阮柳鸢像一個被重新編程的機器,在思瑤琳冰冷指令和護腕刺痛警告的雙重夾擊下,艱難地重塑着與那具“背叛”身體的連接。
“目标區域神經簇響應延遲0.08秒。重複電刺激序列C3。”
“手腕旋前肌群激活不足,導緻鼠标橫向位移偏差增大。強化該區域神經反饋訓練。”
“情緒波動!心率上升!護腕抑制程序激活阈值臨界!阮柳鸢!控制呼吸!聚焦!”
思瑤琳的聲音如同手術刀,精準地剖析着每一次微小的失誤和進步,沒有任何情緒,隻有絕對的理性和對勝利的冷酷追求。阮柳鸢咬着牙,汗水順着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鍵盤上。每一次護腕傳來的刺痛警告,都讓她想起江笙那句冰冷的“想廢掉?”,如同鞭子抽打在神經上,逼着她壓下所有的煩躁和不甘,強行将意識沉入那片冰冷的數據海洋。
痛苦。
枯燥。
看不到盡頭的折磨。
但在這極緻的痛苦和枯燥中,一絲極其微弱、卻足以點燃整個黑暗的火苗,在阮柳鸢的感知深處,悄然萌發。
那是…連接感。
一種極其陌生、極其纖細的“連接感”。
在她集中全部意志,驅動着那根因神經粘連而“沉睡”的細微肌腱,精準地完成一次特定角度的鼠标微移時;在她忍受着電擊般的刺痛,強行穩定住因情緒波動而顫抖的手指,按下一個關鍵指令鍵時;在她完全摒棄雜念,僅憑神經反饋信号引導,完成一次原本需要複雜肌肉記憶的操作時…
那道盤踞在神經通路上的、頑固的“冰層”,似乎…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被儀器捕捉的…松動?
如同被億萬次鑿擊後,冰面上終于出現的第一道,肉眼難辨的裂痕。
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如同幻覺。下一秒,護腕的刺痛警告或者思瑤琳冰冷的指令又會将她拉回殘酷的現實。但阮柳鸢抓住了它!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那是她用屈辱、痛苦和粉身碎骨的決心換來的,唯一的光!
“再來!”她嘶啞的聲音在訓練室裡響起,帶着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壓過了手腕的刺痛和精神的疲憊。
思瑤琳鏡片後的眸光微微閃動,沒有阻止,隻是默默調整了下一個訓練程序的參數,将難度再次精準地推到了護腕監測的臨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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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的神經複健之外,團隊戰術的磨合也被思瑤琳推向了新的高度。
她像一個冷酷的棋手,将阮柳鸢的“新狀态”作為一枚特殊的、變量巨大的棋子,重新推演整個QSF的戰術拼圖。
“鸢隊不再作為唯一的進攻發起點和終結者。”思瑤琳在戰術闆上畫下新的箭頭,聲音冷靜,“她的切入時機、操作強度、甚至英雄選擇,必須嚴格控制在NeuroTech護腕的‘安全阈值’内,避免誘發不可控的神經炎症反應。這意味着,我們前期的節奏點、開團任務、傷害補充,必須重新分配。”
墨痕第一個跳起來:“啊?那誰來開團?誰來沖陣?總不能都靠琳姐你在後面丢技能吧?那不成烏龜陣了!”
“我來。”思瑤琳的筆尖點在代表墨痕的位置上,“墨痕,你的線上壓制力和生存能力需要再提升15%。你需要承擔更多的先手開團和吸收火力的任務,為鸢隊創造更安全、更精準的切入環境。”
她又指向範明落和聞堰:“明落,你的輸出穩定性是關鍵。在鸢隊無法承擔極限收割任務時,你需要頂住壓力,成為團隊的第二輸出核心。聞堰,你的視野布控和反開團保護必須達到零失誤。鸢隊現在的容錯率…很低。”
墨痕張了張嘴,看着戰術闆上指向自己的沉重箭頭,又看看阮柳鸢手腕上那個刺眼的黑色護腕,最終把抱怨咽了回去,用力點了點頭:“知道了!不就是當肉盾嘛!包在我身上!保證把對面陣型沖得稀巴爛!”
範明落推了推眼鏡,眼神堅定:“我會努力。”
聞堰挺起胸膛:“放心琳姐!我死也會護住鸢隊和明落哥!”
阮柳鸢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戰術闆上那些重新規劃的箭頭,聽着隊友們毫不猶豫的承諾。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在她心底翻湧——是沉重的壓力,是拖累隊友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托付、被支撐的…滾燙感。
她的荊棘,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孤勇。它被嵌入了一個新的、為她量身打造的鋒利陣型之中。
“核心戰術。”思瑤琳的筆尖最終落在地圖中央,畫出一個精密的包圍圈,“以鸢隊為‘影刃’。不追求最快,不追求最炫。追求最準、最緻命的一擊。在對手最意想不到、防禦最薄弱的‘冰隙’出現時,一擊必殺。”她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終落在阮柳鸢身上,鏡片後的眸光銳利如刀,“這需要我們所有人,将運營、視野、拉扯、誘敵…做到極緻。為那把‘影刃’,磨出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