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笙依舊穿着那件柔軟的米白色針織衫,銀白色的長發在暖黃的燈光下流淌着溫潤的光澤。她手裡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紅茶,神情平靜自然,仿佛隻是碰巧路過。
“一個人?”江笙的聲音溫和,目光落在阮柳鸢按壓手腕的動作上,停頓了一瞬。
阮柳鸢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豎起全身的刺。她迅速放下手,将筆記本往自己這邊攏了攏,冰藍色的眼眸裡射出警惕而銳利的光:“有事?”
江笙仿佛沒看到她眼中的敵意,輕輕吹了吹紅茶的熱氣,氤氲的白霧模糊了她溫婉的眉眼:“沒什麼。剛和若曦看完電影,路過這裡,看到燈還亮着。”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阮柳鸢攤開的草稿紙上那些淩亂的箭頭,“在想皇後?”
阮柳鸢沒說話,隻是冷冷地盯着她。這個女人…是來看她笑話的嗎?
江笙放下茶杯,指尖在溫熱的杯壁上輕輕摩挲。她沒有看阮柳鸢,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阮柳鸢說:“蕭策…是個很可怕的對手。他的‘棋局’,幾乎沒有漏洞。去年總決賽,我們嘗試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試圖撕開一道口子…”她微微停頓,溫潤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隐晦的、仿佛觸及舊傷的痛楚,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但最終,還是被他拖進了他最擅長的、令人窒息的運營節奏裡,一點一點…絞殺。”
阮柳鸢的呼吸微微一滞。她從未聽江笙如此直白地談論過去年的失敗,尤其是敗在皇後手下。那股平靜語氣下深藏的無力感,像冰冷的針,刺破了阮柳鸢心頭的煩躁,帶來一種異樣的沉重和…感同身受的窒息。
“所以呢?”阮柳鸢的聲音依舊冷硬,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你是來告訴我,QSF也赢不了?”
江笙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阮柳鸢。那雙墨玉般的眸子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深邃,清晰地映出阮柳鸢緊繃而倔強的臉龐。“漏洞,或許沒有。”她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溫和,卻帶着一種沉甸甸的分量,“但人…不是機器。”
她微微前傾身體,一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茶香混合着清冽的氣息靠近。她的指尖輕輕點在阮柳鸢攤開的草稿紙上,一個被她标注為“蕭策絕對掌控期”的時間區域。
“這個時間段,是他的領域。任何試圖在這裡正面挑戰他計算的行為,都是送死。”江笙的指尖移開,落在旁邊一個更早的、被阮柳鸢忽略的節點,“但這裡,是他計算模型建立的初期。信息還在收集,變量尚未完全納入掌控…”她的指尖在那個節點上輕輕畫了一個圈,擡起眼,目光平靜而銳利地直視阮柳鸢冰藍色的眼眸,“這是唯一的機會。在他構築起完美的堡壘之前,用他無法預測的、超出計算模型的…**混亂**,打亂他的根基。”
混亂?
阮柳鸢的瞳孔驟然收縮!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江笙的話,如同黑暗中驟然劈下的閃電,瞬間照亮了她腦海中混沌的迷霧!
在她絞盡腦汁思考如何拆解堡壘、如何對抗計算的時候,江笙給出的答案,竟然是——制造混亂?在對方最精密、最依賴計算的開局階段,主動引入不可控的變量,打亂對方構建堡壘的節奏?
這想法…瘋狂!大膽!簡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但…為什麼她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因為這個瘋狂的點子而隐隐沸騰?!
江笙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她收回手,端起那杯依舊溫熱的紅茶,淺淺抿了一口。暖黃的燈光在她銀白的發絲上跳躍,溫婉的側臉線條柔和,仿佛剛才那個提出驚世駭俗戰術的人不是她。
阮柳鸢死死盯着草稿紙上那個被江笙指尖圈過的節點,冰藍色的眼眸裡,風暴正在瘋狂醞釀。混亂…超出計算模型的混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手腕的酸痛似乎都化作了灼熱的戰意。
她需要…一把能制造混亂的、足夠鋒利也足夠瘋狂的刀!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在桌面上震動起來,屏幕亮起,顯示來電——【墨痕】。
阮柳鸢瞥了一眼屏幕,又猛地擡頭看向對面的江笙。
江笙已經站起身,拿起自己那個深藍色的筆記本,動作從容優雅。“看來你有事。”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溫婉依舊,眼底深處卻仿佛掠過一絲極淡的、洞悉一切的微光,“祝你好運,柳鸢。”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離去。米白色的身影融入咖啡廳暖色調的光影裡,隻留下空氣中一縷若有似無的松針清香,和桌面上那個被圈過的、散發着危險誘惑的節點。
阮柳鸢盯着江笙消失的方向,足足有兩秒。胸腔裡那顆心髒,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撞擊着肋骨,一種混合着極度亢奮和被看透的複雜情緒在血液裡奔湧。她猛地抓起震動的手機,按下接聽鍵。
“喂?”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電話那頭傳來墨痕興奮到幾乎破音的大嗓門,背景音裡還夾雜着聞堰的驚呼和範明落無奈的勸阻:
“鸢隊!快回來!琳姐她…她瘋了!她搞出來一個能把我們所有人都搞瘋的東西!她說…她說這玩意兒能燒了皇後的破棋盤!”
阮柳鸢冰藍色的瞳孔中,瞬間燃起了燎原的火焰!
混亂的刀…找到了!
她猛地站起身,将桌上冰冷的咖啡一飲而盡,抓起筆記本和草稿紙,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星塵”咖啡廳,沖向那片孕育着瘋狂與未知風暴的基地。鋼鐵堡壘的陰影依舊沉重,但此刻,一股名為“混亂”的野火,已在死寂的硝煙下,悄然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