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融景的想象很美好,贖回鋪子,再有寶玉的幫助,就能重新順利開張,慢慢地攢錢,售賣的藥材和成藥也能救更多人,成為他們離開國公府的資本。再不濟,等到夫家厭棄了他,想離開也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說起這個,方奇的表情有些奇怪,猶豫了一會:“……打聽是打聽了,說是現在漲價到了三千兩……”
“三千兩?!”
紀融景徹底吓呆了。
他剛剛看一次診,最多一兩銀子,得看三千次,才能賺來這麼多錢。
整個晚上,紀融景都沒睡好,睜開眼睛後腦海裡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三千兩!
明明當初隻給了他們三百兩,怎麼三年過去,翻了十倍?!把他賣了也沒這麼多錢啊!
“二少夫人?”
床幔外傳來幾個年輕婢女的聲音,紀融景的眼眸終于有了焦距,含糊地應了一聲,她們道:“該起身給老爺夫人敬茶了。”
紀融景哦了一聲,慢吞吞地起身,拒絕了婢女的伺候請求,自己取了牙香籌,仔細地清潔牙齒,再洗了臉。
脂粉昨晚就擦去了,現在露出白淨的一張臉,看着像是哪家嬌養長大的小少爺,誰能想到是已經嫁人的男妻呢?
婢女笑了笑,讓人送來了早膳,擺了一大桌子,道:“奴叫白術,不知道二少夫人的胃口如何,甜的鹹的都準備了一些。”
幾番下來,紀融景的情緒已經緩和了許多,點了點頭:“多謝。”
吃飯時候,白術正好和他說了目前國公府内的成員。其實很簡單,分為三代,第一代是如今的崔國公和國公夫人,國公領了一個缇騎所的虛職,說出去是名千戶,實際上并不管事,國公夫人要強勢一些,府裡上上下下都牢牢把持着。
第二代就是崔康、崔潤和崔和三兄弟,倒是有一二庶子庶女,隻不過不常出來,安靜得和透明人一樣。崔康是世子,已經娶妻,妻子是國公夫人的外侄女,育有一子。崔潤則是他昨日新婚的丈夫。崔和年紀最小,也是家裡最有本事的,和紀融景差不多的歲數,已經有了軍功在身。
紀融景點點頭,示意自己記住了。
用過早膳,出了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院子,中間有石闆鋪成的小路,兩邊有側路引到後方,方奇就在外面候着,紀融景本想點他跟着自己,卻被白術攔下,道:“夫人居住的内院不許男仆進去,少夫人帶着我們就行。”
紀融景看了方奇一眼,示意對方稍安勿躁,對着白術點了點頭:“好。”
出了院子,往前走了幾步,正好見崔潤在路口等他,見到換了男裝的小妻子,他心中沒有生出排斥,反而一股欣賞油然而起。
紀融景穿着一身淺翠色的外袍,罩衫上繡了竹葉,像是春日努力生長的嫩竹,看着就讓人心生歡喜。
如今九月,天氣漸漸涼了下來,路邊的花草卻依舊茂盛。
崔潤輕咳一聲,道:“你很适合這類顔色。”
紀融景低頭看了看衣裳,沒什麼稀奇的啊?
但還是哦了一聲,當做回應。
崔潤不再多說什麼,帶着紀融景往主院走,細細解釋:“母親住在主院,又稱為承輝院;左側是大哥居住的九如軒,已經娶妻,育有一子;右側是三弟的雲岫軒,他還未定親,我們的懷鶴軒靠近花園,會遠一些。”
他輕描淡寫地說着,仿佛不在意父母的偏心。
“花園很好,我喜歡花園。”紀融景順口回答。
如今已是九月,天氣漸漸冷了下來,國公府内的綠植還是鮮豔如初,沒有任何枯萎的迹象。他伸出手,指尖從郁郁蔥蔥的灌木上劃過,心想不知道府裡的人用了什麼法子,假若能問出來,用在草藥上就好了。
崔潤轉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少年的指尖輕輕觸碰那些灌木,平平無奇的草木甚至因此變得與衆不同。
似乎察覺到有人看他,少年擡頭,直直地望向崔潤,崔潤有些狼狽地轉頭,輕咳一聲:“走吧。”
“……哦。”
紀融景看着夫君的側臉,有些猶豫要不要和他說想出府。
昨天晚上睡不着,一直惦記着三千兩的事,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和當鋪商量,能不能先把店鋪還回來做生意,錢一點點地還……不然,他真的想不出辦法了。
不過一會有正事,還是等回來的路上再提吧,紀融景想。
兩人就這麼一路無話地走到了承輝院。
小丫鬟們打了簾,二人直接走進去,崔潤看到擺在面前的兩個墊子,跪下行禮,手中端着茶杯:“見過父親、母親。”
紀融景學着他的樣子行禮問安。
隻是半天都沒叫起。
崔國公喝完遞過來的茶,頻頻看向妻子,似乎想提醒她什麼,但崔夫人半點不着急,慢吞吞地喝完了茶,才道:“起身吧。”
紀融景利落地站起身,正準備向大哥崔康夫妻敬茶,卻聽崔夫人說:“讓你起了嗎?”
她輕輕放下茶盞,發出啪嗒一聲脆響,随後擡頭,不滿地看向紀融景:“沒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