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打開門,隔着一道門的距離嘗試與它進行交流,“你是誰?”
散亂的魂魄好久沒有聽到人對她的呼喚,愣怔了會,四周零落的魄漸漸往中心處聚集,它下意識地一字一頓道,“我…是…誰?”
林祝再次重複問,“你是誰?”
殘魂跟讀道,“我...是...我是誰...”,它突然抱頭蹲下,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從低處傳來,“疼...不要...對我...你為何...”
林祝跟着蹲下,殘魂的聲音聽起來并不年輕,更接近于凡人中年的感覺,但凡人死後會直接進入輪回,所以不可能是凡人。
要是把這個聲音放在修者中的話,就像是...通真師叔。
一陣輕緩平穩的腳步聲從前方傳來,殘魂感覺到了什麼,魂形一閃從林祝眼前不見了。
橙黃色的光透過紙燈打在木地闆做成的地闆上,同樣打在人的臉上。
燈光下,火苗的火焰在人臉上跳躍,灰黑的暗影爬過人的眉峰、鼻梁、薄唇。
林祝眨眨眼,“如慧師兄,晚上來這裡有事?”
隐在燈光裡的人從暗裡出來,灰影從他的臉上撤離。
林祝不可思議地盯着面前人,“如心?怎麼是你。”
剛才的如心簡直不像是如心,更像是如慧。
她怎麼沒發現,如心和如慧的眉眼是如此相似,隻是如心的眉尾和眼尾會較為平直,如慧的眉眼更為下垂,莫名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平日裡看完全不會産生二人面容相似的想法,可在剛剛那一刻,她竟然把如心認成了與她并不相熟的如慧。
如心熄掉燈,朝林祝走來,“怎麼會把我認成了師兄?”
林祝心頭壓着疑惑,随口搪塞過去,“可能是我沒睡醒,竟将你們看錯了。”
如心笑笑,“原來是這樣,甯施主下次可不要認錯了。”
林祝:“有什麼事嗎?”
如心:“今夜輪到貧道值班,剛才碰巧路過,見施主屋内有動靜,擔心施主被擾清淨,特意過來看看。”
林祝:“原來是這樣,那還挺麻煩你。”
如心淡淡搖頭。
林祝心裡不信如心沒有别的目的,哪來的那麼多巧合,在這裡住了大半月都沒聽過梵音寺佛子還要值班的事。
而如心現在又在夜晚值班,更奇妙的是,他值班的時間恰好是今天,恰好是發生事情的此刻。
難道是天賜的緣分,林祝悄悄瞄了眼如心反光的頭頂。
“夜色也不早了,如道友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訓練呢。”
如心手按在她即将要關閉的房門上,“甯施主,我便是要來同你說這件事的。”
林祝停下關門的動作,“怎麼了?”
如心:“明日我們不用去訓練,通真師叔給我們放一天的假,回來後訓練加倍。”
林祝嘴角一抽,“誰同意他給我放一天假了,我可沒同意,婉拒加倍訓練。”
如心:“甯施主,在我們還打不過師叔前,恐怕要聽他的話。”
林祝呵呵一笑,“明日下山?好,我沒問題,你記得和他們倆說。”
如心嘴角輕揚,“貧道半夜過來叨擾甯道友,正是因為他們沒有和你說這件事。”
林祝心一梗,謝微她理解,謝知是怎麼回事,怎麼也叛變了。
朋友心,海底針。
如心擡眸,點燃燈中的燈芯,“貧道就不繼續打擾甯道友休息了,甯道友,晚安。”
林祝把門一關,外面涼嗖嗖的夜風終于不再湧向她溫暖的小屋。
林祝背靠着門站了會,說實話,她很難相信如心這人,總覺得如心雖然看着老老實實,但他内裡卻不是這樣,有種平靜的瘋感。
謝家兩兄妹能這麼快成為她朋友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倆看着單純,簡單來說,就是看着智商不是很高,心眼子沒那麼多。
而如心一看就是那種心眼子滿天飛的人,外面是白的,裡面還是白的,隻有芯是純黑到流出墨來。
可能是差點遇見鬼,又可能是和心眼子多的人交流真的很累,林祝挨到床的瞬間放松下來,立馬有了困意。
長夜漫漫,無夢亦無煩心事,鄰挨着的三間小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各有各的抑揚頓挫,奏出一首唯一無二的曲調。
“嘭嘭嘭,起床了。”
林祝一個挺身下床,推開刷漆後又掉漆了的木門,随之灌入的風撩起她的衣擺。
林祝轉頭,向剛打開門還未完全醒來的謝知說道,“早上好。”
她也同另一人說道,“早安。”
君生聲音又溫柔了許多,如和煦春風,“早安。”
他低聲說道,“十五。”
林祝下意識問,“什麼十五?”
“這個月你第十五次向我說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