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城一處狹窄的小巷内,身着黑白鶴袍的元衍皺着眉頭,從一堆擠在一起的難民和不知何年何月堆積的垃圾中找出條尚且能下得去腳的路。
小路拐彎再拐彎,一條通直但同樣狹窄的小路擺在眼前,小路僅容一人走過。
走五十步,牆邊除垃圾外出現一堆不起眼的亂石,元衍慢步走至倒數第七顆碎石處,擡手丢下一道法印。
石頭周圍亮起朦胧綠光,剛才還在路邊站着的元衍轉眼便不見。
“咳咳!”
元衍嫌棄地的捂住口鼻,上下打量内裡,冰冷的語氣與往日并沒有什麼不同,“環境太差。”
一道光亮起打在地面上,蒙着紗面的男人從暗處走出,不急不緩擡眼,“是啊,我這小破廟是容不下元衍仙尊這麼金貴的人。”
月瑩暗自翻了個白眼,修仙的就是破事多,一個地方都要挑上幾回,這兒不好哪兒不對,自己又不出錢,兩手一插就張嘴在那裡說什麼什麼不好。
元衍懶得計較他話語中的夾槍帶炮,他此次來,是有事要說,無關的事隻會浪費他時間。
“人找到了嗎?”
月瑩呵笑一聲,“你們這些修仙的都會掐算嗎?人家這頭才接到消息,下一秒你們人就過來了”,他話音一轉,視線正面迎上元衍的目光,向來充滿絲絲柔情的眼中顯現一分并不違和的陰毒狠辣。
“還是說,你們,是在監視我?”
仿佛隻要元衍答一聲是,他就會立馬殺掉元衍,盡管他的修為不如元衍。
元衍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忽略掉月瑩的胡話背手徑直前往深處。
“兩個月前,我宗的探子傳來情報,梵音寺新收一夥人中有我們要尋之人,經初步檢測,血脈純度很高,或許有用。不過,後面梵音寺加上戒備,探子沒機會繼續檢測。”
說到這個,月瑩就忍不住笑出聲來,“青吾山,堂堂修仙界第一大宗門,次次辦事次次失敗,宗内的弟子莫不盡是一群廢物?”
他上下掃元衍一眼,突然笑了,“怪不得人家林祝連夜逃走,為了面子,青吾山還要給她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對其趕盡殺絕。真是好笑,我看,不如改名叫‘第一好笑宗門’。”
元衍周身氣壓急驟下降,烏發覆上一層永不會融化的寒冰,整個人被一層薄冰包裹,沉沉的視線壓向月瑩。
瞬息之間,月瑩的脖頸被元衍抓在手裡狠狠捏緊,性命被人抓在手裡月瑩反而笑的越發張揚美麗,他視線逐漸模糊,眼神卻是如火一般的烈。
“元...衍,你敢殺了我嗎?”
元衍神情不變,力度更大了幾分,握他脖子的手逐漸收緊,“為何不敢?”
月瑩嘴角小幅度抖了一下,窒息帶來的深紅攀上他月色如畫般的臉,卻讓人覺得這才是他本來該有的豔麗模樣。
漂亮至極。
他望向元衍脖頸上的一根銀色細絲,一動念,細絲便收緊一分,但元衍肉身的強度已然十分強悍,就算是他的千刃絲一時之間也不能割斷,隻能傷他一二。
月瑩說話已然說不真切,喉間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青吾山...太上長老...污穢...林祝...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與我同流合污,能是什麼好東西,卑賤到極點的人...”
他罵的狠,元衍卻松了力道,眼睛隐在光的暗處,睫毛一顫一顫的上下掃動,“不是。”
“她不是我殺死的。”
月瑩捂住脖子跪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聞言眼尾譏诮的翹起來,無情道出癡情種,無心者愛上已逝之人,真是造化弄人。
與元衍相比,此時的他,又何嘗不算是幸運的呢?
片刻之後,月瑩起身整理衣物,他理順頭發,笑容依然,除了喉間那泛紅的指印,和之前并無區别。
月瑩歎一口氣,悠悠道,“走吧,随我去看看這一批的人。”
“走。”
兩人一前一後動身,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隻有緩重而又沉悶的腳步聲響起,加入到深遠處無盡的慘叫聲中去。
*
“前面有道陣法,你可知何解?”
洞裡路越發低矮,林祝和李滿彎着腰貼牆行走,李滿回憶道,“我曾經好像看見過,但是如今已經記不起來了。”
看人記憶,修仙界有對應的法術,搜神即可,但此招風險極大,若是施法者力量太過強大,不懂得控制,被搜神者輕則昏迷,重則當場死亡。
林祝抿唇,“我有個辦法可行,但我沒有十分的把握保證你無事。”
李滿:“什麼辦法?我已經是死裡逃生的人了,現在活着的每一刻都已然是賺的,我不怕死,姑娘盡管來便是。”
林祝拉住她的手,視線與李滿平視,溫聲道,“信我就好,放輕松,把你的一切都交給我,無論我做什麼都全然接納,做得到嗎?”
稍燙的手漸漸覆上李滿的眼睛,她眼睫微顫一瞬後,任憑那雙手剝奪了自己的視野。
“就像這樣。”
狹小的空間内,李滿柔而軟和的聲音響起,“我相信你。”
“好。”
雖說有一定把握,但林祝畢竟還是第一次入凡人的神識,用的是她改良過後的術法。
此術像搜神術卻也不像,林祝在此基礎上略有改動,比搜神術要柔和很多,能夠不傷人根基,但對使用者的反噬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