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祝看了他一眼,“可他本來不該死。”
如然搖頭,“不,他該死,從他救了我那一刻,他就該死。”
“為什麼?救你難道還有錯?”謝知道。
“他真倒黴。”謝微說了句。
如然點頭,認真地贊同道,“對,他就是倒黴,他非要救我,非要替我出頭,非要在我最心灰意冷的時候幫助我,非要和我成為朋友,難道他不該死嗎?”
三人不明白,如恩哪裡該死,在他們看來,如恩隻是做了一個好人應該做的事。
“我生性愚鈍,天賦不行,十歲那年,家族将我送進梵音寺,從此将我從家族裡除名。”他突然笑起來。
“記不清在外門待了多少年了,直到有一年,外門來了個百年難遇的天才。”
”我曾偷偷看過他好多次,外門對他的評價是那麼地好,‘天賜慈悲渡世人’。我嗤之以鼻,什麼渡世人,假慈悲。”
“偶然有一次,我被人欺負,具體是哪一次我忘了,因為太多了,他幫我解決了麻煩,那是他第一次叫我的法号,‘如然’,那時我才覺得我的法号是那麼動聽,一點也不幹澀、枯燥。”
“我不信他是個真菩薩,纏着他要他教我保護我,等的就是有朝一日他煩我,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假慈悲。”
林祝淡聲道,“但你沒想到他真的那麼慈悲。”
如然:”對啊,我沒想到他真的是個菩薩,連我都在放棄我自己,他卻要我往前走。我問他,憑什麼?憑什麼要我往前走,你有往前走的權利,我也有不往前走的權利。”
“他沉默了,那陣子之後他就沒來找我了,我以為他終于放棄了,明明我應該把這件事告訴所有人,他并沒有大家想象中那麼完美,面對困難他也會放棄,我竟然沒有這麼做,隻是平淡地回到了屬于自己的生活。”
“他還像往常一樣,被大家擁戴,這就夠了。有一次,一個陌生人莫名其妙讓我去跟他修煉,讓我好好努力修煉,早日成為内門弟子,其實我一眼看穿,他就是如恩。”
“他的走路姿勢都不換一下,我怎麼可能認不出,我拆穿了他,我還記得,他那時尴尬的神情。或許是怕他更尴尬,我妥協了,真的跟着他一起修煉,外門弟子見我一個廢物整日和如恩走在一起,私下裡找了我很多麻煩。”
林祝默默看他一眼,她本以為青吾山是例外,沒想到梵音寺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能打的我就打,打不過就受着,反正以前也這麼過來的。但他還是發現了,抓着我的手生氣地問我,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生氣...”
謝知戳戳林祝,“我怎麼覺得怪怪的?”
林祝也不是很了解,“可能感情好吧,愛恨交雜了。”
愛恨本就融在一起,難舍難分,愛得有多深,恨就會有多難忘。
“後面,他真的成為了我唯一的朋友,在我昏暗無光的世界裡,他是唯一的明月。”
“我開始不要命地修煉,因為我知道,幾個月後,如恩要去内門了,我不想被丢下,但我還是追不上,到他離開外門的那一天我都沒做到。”
謝知:“你那麼喜歡他這個朋友,為什麼要殺了他?”
如然眼神從回憶中抽離,冷了下來,“他背叛了我。”
“他在内門有了新的朋友。”
謝知:“就這樣?你就殺了他?”
“為什麼不行?我把他當成唯一的朋友,把他當成明月、菩薩供起來,他卻轉頭将我忘了?憑什麼?我才是他唯一的朋友!”
如然表情疑惑起來,“我也給過他機會啊,我幾次問他,是不是真的要和那個人做朋友,他卻讓我不要過多幹涉他的生活,還和我吵架,為另一個人和我吵架?”
如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他眼淚都笑出來了,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眼神卻是迷茫無措的。
“要怪就隻能怪他倒黴,誰讓他當初救了我呢?既然把我從地獄拉出來了,就要永遠對我負責,如果他做不到,我會親自送他去地獄。”
“所以在他背叛我之後,我就在他下山執行任務的時候做了手腳,他就死了啊。”
林祝一針見血的指出,“你為什麼不殺另一人,隻殺如恩?”
“是因為隻有如恩全然信任你,無論你怎麼騙他他都願意相信你,你殺不掉他人,隻能殺他。”林祝說道。
被戳穿,如然也不反駁,“對啊,誰叫他單純,誰叫他好騙?誰叫他多管閑事?我不騙他騙誰!”
“我改了任務信上的地點,把他騙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殺了他,怎麼樣?一隻可憐的螞蟻竟然殺死了一頭大象。”
“哈哈哈哈!強大又如何?明月又如何?我要讓強大為弱小流淚,讓明月沾上塵土淤泥,讓明月獨照我...”
“為什麼”,如然目光失去焦距,淚無意識流下來,“明月會不願意...”
燭光穿透他的淚,聚成光。
淚水幹透,光也跟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