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山鬼跟在他身側,“昨日見你背有藥筐,難不成你是個大夫?”
以為他要贊歎兩句,不想卻是打趣:“這般一心向善為人診脈拾藥、懸壺濟世的大夫竟是遇有大禍,受鬼纏身”
“我不過一鄉野大夫,擔不起這名”
想起被他糾纏原由頓覺羞惱不已,奈何所對是一無恥野鬼,無從發洩,隻得寬心自勸,不做理會。
“季大夫,出事了”
正走着恰見遠處有人朝他奔來,臉容帶汗,神情急切。
“出了何事?”
“阿桂叫蛇咬了,現今昏迷不醒,還求季大夫前去救他”
季向秋無心關切其他地快步與他行去,不忘詢問毒蛇樣貌。來人詳盡說明不敢遺漏,一面又道:“定是阿桂在廟中玩鬧惹怒了鐘馗天師”
他依毒蛇樣貌先是回家中尋來工具與藥草,好在蛇毒不烈,一番下來不過劃膚取毒,搗藥熱敷,對此也算得得心應手,一氣呵成。
“入秋蛇蟲最肆,天師廟中更是有蛇蟲出沒護法,這頑童怎就不聽……今日多虧了季大夫”
季向秋見他要取銀答謝,當即拒絕。倒是思慮間詢問道:“天師……當真靈驗?”
山鬼雖非肉眼凡胎能視之軀,卻也不愛人群,自顧在門前單手支托下颔,懸足而坐,靜觀其變。
百無聊賴之際終于見其與人作禮告退。待離此地這才靠前道:“你倒有些本領”
卻不得他回應。待他們走至家中,約莫已到午膳之時。
——所住之地原是一普通屋院,簡單樸素,甚有清貧。山鬼見他在院中洗米拾菜:“我見你年紀也該談婚論嫁,身側怎無妻女?”頓了頓,恍然大悟:“難不成你另有喜好,不愛人人青睐的貌美女子,對與自身無異的男子……”
季向秋怔愣一下,側臉瞥他一眼,毫不在意:“與你何幹?”
“自是有關,若是如此,日後倒好行事”,山鬼理所應當道,旋即又四處打量——住所連有兩間,東側依附火房,内部則樸素無奇,不見奢貴。
季向秋是早起入山,如今體沉神乏,午後見那鬼怪仍四處遊看,興緻勃勃,索性随他如此的自顧熟睡。不想眨眼到日落西山,人人疲倦歸家之時。
“你倒是自在”
聽見陌生聲響,男人猛從醒後恍惚間回神。起身便見那鬼雙足着地,上身伏在桌上側臉看他,俨然神情不耐——說來若忽略他面上青黑痕迹而隻論五官輪廓,他倒長着端正姿容。
季向秋盯着那雙青黑赤足,若有所思:“原以為你是懼怕地上陽氣而不敢着地”
山鬼哼聲:“是怕沾有地上髒穢。凡間之物休想傷我分毫”
季向秋見他神情驕傲,不禁心底一沉:“你就如此笃定?”頓了頓,“我與你打個賭,若有凡物能傷你,你便将東西還我再甘願回歸山林”
“若是未有?”山鬼挑眉,似被激起好勝之心,眼中甚有已然勝出的得意。
男人豁出去般斂容道:“随你所願”
天際昏沉,夜風拂動,有人見他往山腳行去當即好心提醒:“季大夫早些歸家為好,夜間多有蛇蟲出沒,小心為妙”
他謝過後卻不停步多言,倒是身側赤足行走的鬼怪頗有不悅:“要去何處比出勝負?”
話落見他腳步一頓,順他視線看去俨然是一方正含威的天師廟立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