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山鬼不以為然,挑眉問道。
“折壽”
山鬼身形一頓,擡眼再看他已不急不緩走入村中。
“季大夫”,見他不應的隻不時與路過村人招呼,不禁歎息發笑:“我見你也非不通人情之人,怎次次提及此事?想我死的不明不白又不知身世如何,就不能在你身側多見世面,多存念想?季大夫,切莫再言要趕我的話”
季向秋哼笑:“你大可另尋他人折騰”
“俗話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季大夫怎說這等要害他人的話”
“你果真是來害我?”
山鬼一愣,見他神情戲谑,似是打鬧,一時也覺好笑地哼道:“怎會,我分明是來造福季大夫,你看方才若非有我,季大夫怎又積功德一條。沒準哪日上天憐你功德已滿,要你所願皆成,餘生美滿”
“隻怕此生是還前生債,你便是我前世造的孽”
“沒準你我曾為恩愛情人,苦于俗世難容而雙雙殉情,不然怎偏偏叫你遇我,而你又恰巧不愛女子……季大夫,你我果真緣分不淺”
季向秋忍不住哼笑,不以為然,同時懶再側眼看他。身後是青瓦白牆,萬家燈火,偶有犬吠莺啼,甯靜祥和;身前是昏暗屋院,寂寞無人。
季向秋見此剛生無奈,屋中燈火忽有燃起,裡外通透。還未回過神來隻聽身側道:“如此漆黑也不怕踢到腳”
此鬼說得漫不經心,随之直奔床榻,環胸而躺,懶懶道:“也不知怎的,我這鬼竟也覺有困乏”
許是真有乏力,昏昏欲睡之際他恍惚聽有誰人輕語:“那便睡會”
“季大夫今日怎面色憔悴,可是遇到難事而夜不能寐?”
季向秋正要歸家,路遇村人關切隻好勉強笑應,敷衍兩句。難不成當真憔悴得難以見人?想今日已不知有幾人如此開口詢問。
“季大夫醫術高超,段不能患了急病不能自醫,難不成是積勞成疾?”
“累倒不算,不過是這幾日研讀醫書入了迷,少睡些許”,他并無閑談之心,剛要作禮告辭,不想聽那村人又打趣道:“我還以為是季大夫遇上什麼東西了,想季大夫也是了得,不論刮風下雨還是三更半夜皆是有求必應,夜路行多,季大夫有空還是去廟中燒燒香好”
季向秋知他并非有心揶揄,隻是難免生有心虛而連忙告辭。
白日他是為村中老人義診,夜黑剛回屋便見那高大身軀躺在榻上,雙目緊閉,全身毫無活人起伏,周身發涼,宛一寒秋硬石。
季向秋又望兩眼,可謂心口沉亂,有苦難言——此鬼上次清醒活動還是半月前。
若在他處如此倒也無妨,他全當視而不見,甚有求之不得,隻是偏偏在他榻上,一動不動,叫他生生睡了半月地鋪,心煩意亂得很。
若非在他身上如何也尋不回耳飾,隻怕他早将此屋遺棄,逃之夭夭,恨不得此生再難遇見——許是煩惱間生了氣話,又或當真能一走了之,反正不管哪般,這鬼如此沉睡着實叫他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