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鄰居拎着食盒登門拜訪,“黎先生,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多多關照啊!”宮甫君笑呵呵地拱手作揖,酒釀的香甜味道從紫檀食盒裡飄出,被晚風纏繞着湧進了黎妙年的小廬。
黎妙年很生氣。嘭一下把門拉上了,揪着某人的袖子一路氣勢洶洶沖進他的新居,就這麼登堂入室後,抱臂質問道:“你的酒瘋要發到什麼時候?”
宮甫君一臉無辜,“已經醒了呀!說來還多虧了先生的那碗醒酒湯,效果甚好,甚好,嘿嘿。”
黎妙年深吸一口氣,“宮甫君!雨天送傘也好,訂新的畫舫也罷,住在對面當鄰居都随你。不過你别忘了,我從出生起就在煙花巷弄裡摸爬滾打,聽過無數的花言巧語,看過太多的逢場作戲,也見識過玩弄人心的伎倆,我現在隻想找個地方遠離紛争,絕不會做别人的男寵,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宮甫君眨眨眼,“那我做你的男寵,好不好?”
“……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啊!”黎妙年簡直要跳腳了,風平浪靜了很久的心緒此時如狂風過境般一片狼籍。
“黎先生!黎先生!你先别急!我聽懂了全聽懂了。我收回剛剛那句話,我不做你的男寵,做你的朋友,好不好?”
黎妙年胸脯起伏着,好半天才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緒,“哦?朋友?我對朋友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那正好,我對朋友沒有任何要求,百無禁忌,随心所欲,非常配你。”某人嬉皮笑臉地撓撓後脖頸,卻見年輕的琴師用他那清亮的眼眸掃遍某人的全身後,一揮衣袖,扭頭就走了。
後面幾天,姑蘇城遇着幾場大風大雨,黎妙年就沒有再去太湖,偶爾會把那首“笑傲太湖”修改一下細節。他不是特意要想起宮甫君的,隻是每次彈奏這首曲子,總會想起那晚的暢快淋漓。行吧,做朋友也不是不行。
那隻野狗這幾天非常安靜,作為鄰居和朋友,是不是也要表示友好一點?
當黎妙年拎着食盒敲響了大門的時候,他後悔了,轉身就要走,門卻在此刻被打開了。
“黎先生!你好啊!”宮甫君一臉驚喜。
“給你的回禮。”黎妙年将食盒遞給他,這個适合是那天他送酒釀來時的那個,現在裝滿了果脯回送給他。
“哇!是什麼好東西啊?”宮甫君接過食盒抱在懷裡,眼睛裡閃着小狗般的期待。
“狗肉。”黎妙年噗嗤一笑,揮一揮衣袖,卻沒有走成,因為某人拽住了他的衣服。
“别走,一起吃呗!”
“不吃了。我要回去收拾東西。”
“你要去哪兒?”
黎妙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直接說了:“槎溪山莊,莊主夫人生辰宴。”
“我也要去!”
“什麼?”
“我早就聽說槎溪山莊的大名了,想去見識一下。你帶我去嘛,我給你做護衛,免費的。當然,做男仆也可以,倒貼的那種!”
黎妙年眨眨眼,他似乎看到有一條大尾巴在某人身後搖晃着,搖得他眼暈。
暈着暈着,他們一起乘上了馬車。馬車晃着晃着,他們就到了槎溪山莊。
雖說是家宴,也遇到了幾個老熟人。
“黎先生。”鐘問策拱手作揖。
“鐘閣主。”黎妙年回禮道。
“黎先生。”鐘問策旁邊一個大漢拱手道。
黎妙年呆愣了一會兒,被宮甫君用手肘碰了碰才回過神來:“少堡主,好久不見。啊,這位是我的護衛。”
如果不是石小柳主動打招呼,黎妙年着實無法将眼前的胡茬大漢跟幾個月前意氣風發的少堡主重疊在一起。聽說高二小姐逃婚了,少堡主石小柳頗受打擊,消沉不少。對了,槎溪山莊莊主夫人高攬虹就是明珉堂大小姐,也就是高攬藍的親姐姐。這次高攬虹的生辰宴邀請了石小柳,看來高家仍然把川沙堡當成了未來親家。
“那個男的是什麼人?就你叫他鐘閣主的那個。”宮甫君悄聲問道。
“揚州洄溯閣鐘問策。”黎妙年答道。雖與鐘問策來往不多,除去他驚人的外貌,其智謀也令人心有戚戚。以他的經驗來看,鐘問策有一種常居上位者的冷硬之氣,絕對不隻是一個小門派的江湖客。說實話,每次見到鐘問策,黎妙年就有不詳的預感。兩年多前在桃花澗友人被害的遭遇,還有幾個月前在川沙堡也遇到了他。哎,可能是行走的瘟神。
“嗯?什麼神?”宮甫君聽到黎妙年在喃喃自語。
“……我是說他那個人神奇得很。”黎妙年一轉頭,發現宮甫君正看着那個清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高攬虹非常喜歡黎妙年的新曲,特邀他小住幾日,而作為黎妙年的保镖兼侍從,宮甫君自然也一并留下。
鐘問策跟莊主打過招呼後就從宴席中抽身來到了槎溪山莊的藏寶閣。他此次被邀請來,是因為山莊丢了一對并蒂蓮金如意,據說是被朱娥大盜偷走的,正如之前川沙堡遭遇的那樣,故此他們特意邀請鐘問策來幫忙。
藏寶閣位于一個獨立的小院子,二層小樓掩映在松柏之後。燈火明滅中,一人從閣樓的陰影中轉将出來,高大挺拔,壯如樹幹。
“你好啊,鐘離長公子!”宮甫君雙手環胸,笑出了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