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離開了探春城,到姑蘇隐居?”
“原因之一吧。”
“那原因之二呢?”
“以前在探春城,雖然人人都恭維我、贊美我,但是我仍然得聽從别人的安排,彈奏他們想聽的曲子。如今,我想自己做決定,找找自己的路。可是,我發現自己除了會彈琴作曲,什麼都不會了。路又在哪裡呢?”
“要我說麼,這路啊千千萬萬條,有些是被葉子覆蓋了,有些是被雪泥埋住了,其實就在腳下,隻是一時看不到而已。人生麼,不管往哪裡走都是在往前走。”說到這裡,宮甫君湊到黎妙年面前,“不如,我們一起找吧!”
“铮”一聲,黎妙年手指下的琴弦發出一陣鳴響,驚起林中的飛鳥,不隻是飛鳥。
在黎妙年跟宮甫君聊過往聊未來聊人生的路時,白又雙正到處走走逛逛。每到一個新的地方,隻要條件允許,她總是要到處看看,可能是小時候跟着阿媽到處逃命時養成的習慣吧,對所處地形和情況的了解,這讓她有安全感。
當然,眼下她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雖然順利進入了洪家莊,但是還沒有見到莊主,聽說是重病在身。管家洪忝安排他們在客房裡住下,沒有過多招待,這樣也好,不會引人注意。隻是,她心裡對黎妙年的愧疚又多了幾分,畢竟她還沒有對他和盤托出自己的身份,且又利用了他一次。就等着紫金鈴的事情結束,看看怎麼彌補吧。
想到鹞冠紫金鈴,桑兔就忍不住歎氣,她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點。之前幾位長老趁隽骨叔叔生病要奪位的時候提到紫金鈴,桑兔才知道隽骨叔叔一直以“送給巽月宮作為結親信物”當作借口,就是為了堵住那些長老的嘴,而實際上,紫金鈴早在隽骨叔叔的哥哥,也就是申屠金阙在位時就弄丢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申屠金阙當時寵幸的情人偷走的,甚至申屠金阕的暴斃也可能跟那個女子有關。據青鸾宮裡的老人回憶,那個叫錦雀的姑娘就是來自湖州一帶。
鹞冠紫金鈴除了是鑲金嵌玉的值錢貨,傳說中更是一件有助于練功的寶物,甚至還有解百毒的功效,在十多年前不知道被哪個好事者傳出去了,好多江湖門派就以各種理由找上門來想“一睹為快”,青鸾宮不堪其擾。
自從隽骨叔叔接位後,他以雷厲風行的手段,一改青鸾宮往日閉門造車、明哲保身的作風,主動參與各種江湖事件,跟大的門派協同合作、有來有往;對小的幫派則是拉攏、收買,遇到不服的就打到服為止,以亦正亦邪的神秘姿态遊走于黑白兩道之間,用新的傳說壓下了鹞冠紫金鈴的謠言,讓外界有所忌憚,青鸾宮這才獲得了近幾年的平靜。世界就是這樣,擁有寶物,就要同時擁有保護它的能力。
隽骨叔叔跟她抱怨過,“最忙的那幾年,我每次出門都要好好準備一番,那些金銀玉飾多重啊,還要穿戴着打架!最難的就是訓練各種鳥兒擺出很大的陣仗,簡直累死人了。看看,我這手,到現在還時不時地發顫呢,連頭發都紮不起來,哎——”
聽到這裡,桑兔笑出了聲,“哎——就為了讓我剝個葡萄皮,隽骨叔叔竟然還演起苦肉計來了,啧啧啧!”
其實隽骨叔叔不是很着急尋找紫金鈴,他說傳言不可輕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紫金鈴還有那些妙用。故此他接手青鸾宮後,想起來了就派人去找找,聽到消息就差人去探探。但是桑兔就想幫隽骨叔叔找到紫金鈴,還了他的恩情,不然,她實在是不知道還能為隽骨叔叔、為青鸾宮做些什麼了。
紫金鈴若是一直被人藏着,就相當于大海撈針,他們根本無計可施,所以她在江南以白又雙的名義鬧了個遍,還搞了個假的出來,就是想讓藏有紫金鈴的人知道,那是個燙手山芋,趕緊送走才是正經事,否則被白又雙或者青鸾宮的人找到線索,到那時就更不好收拾了。而隻要對方一有動作,就會有線索。
忙碌了幾個月,從最開始的黑馬镖局,到後來打聽到有人在洪家莊見過類似的東西,可是等桑兔追到洪家莊,又聽說被送走了。既然線索在洪家莊斷了,眼下也隻能把洪家莊作為一個新的起點,再找找看吧。
桑兔路過一個小花園,外牆上爬滿了薔薇,紅紅紫紫一片。遠處有大大小小的花圃,栽種了好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花卉,幾個匠人在忙碌着,把一些開得好的花植入大花盆裡,用來裝飾園子。
看到花圃,她想到了紅蓮浥露霜,那個霜毒害了好多人,又想到了售賣毒霜的萬通山莊,而萬通山莊的江大小姐與鐘問策還有一段過往。
那時她計劃着要去幫姐妹們找解藥,在竹林裡遇到被黑衣人圍攻的鐘問策,她發出暗器放倒了黑衣人,鐘問策也中了麻藥。她把他帶到了附近的驿站,還盯着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怎麼看怎麼順眼,甚至可以說,他那張臉天生就是為了契合她的眼緣而長的一樣。那也是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鐘問策,而鐘問策對她這個陌生人竟是全然地不設防,當然,她也沒有辜負他的“提醒”,順利找到僞裝後的沈奇香并帶走了。
那時她利用了鐘問策,他不但不惱,反而越發親近于她,以至于後來他們到了這樣的程度,人生啊,真真是無法預料呀。
走到遊廊轉角處,她的回憶被牆外一陣低低的說話聲打斷了。
“确定嗎?”
“羅少爺放心,應該就這幾天了。”
“嗯。我再提醒你一次,這件事千萬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我們倆都沒有好下場。”
“我曉得的。按照當初說好的,拿到錢後我立馬就離開。”
“嗯,事情辦成後,你要的數不是問題。”
“那就先謝謝羅少爺了!”
說話聲消失,一個畏縮的背影從拐角處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