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是,是!”岩榷彎腰塌背,擦着額頭上的汗水。
“嗯。下次切記要及時上報,家屬那邊也得好好安撫一下。”吳捕頭叮囑道。而後他看向大廳,狀似不經意地掃過桑兔,一臉驚訝,“桑兔姑娘,你怎會在此?诶,那個姑娘看起來身體不适,是否需要找大夫來看看?”
岩魁鬥沒有想到吳捕頭竟然認識桑兔,遂趕緊說道:“哦,是這樣的,這位桑兔姑娘是我外甥的好友,她來此小住幾日。至于那個姑娘……”岩魁鬥朝桑兔看去,又引着她看向白孟沖。
“吳捕頭,這是跟我一起來的妹妹,可能是水土不服導緻的舊疾複發,我正要帶她去看大夫呢。”
“哦,看病可不能耽擱,我送送你們。”吳向說道。
“如此,就有勞吳捕頭了。”桑兔說完,看到岩魁鬥松了口氣。果然如自己所料,他剛剛示意她看向阿沖的那一眼裡,威脅的意味十分明顯。
吳捕頭跟岩魁鬥拱手告辭,一名捕快抱起貓兒就朝外走,桑兔緊緊跟着。路過白孟沖的時候,聽到他急急喚了聲“阿兔……”,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桑兔跟着吳捕頭走出了魈陽門所在的街坊,又繞了兩道彎,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馬車,鐘問策和符容正等候在那裡。
果然,她就知道吳捕頭的出現不是巧合。她心痛難忍,如果能再早一點兒就好了,或許貓兒就不用受那岩魁鬥那一掌。可是沒有如果。要是早知道的話,她兩日前就該帶着貓兒走了。是她低估了岩魁鬥的狠辣程度,也是她一廂情願地相信着白孟沖。
來不及多說什麼,鐘問策向吳捕頭道了謝,馬車就疾馳而走。
車廂裡,桑兔擁着貓兒,她還在昏迷中。想起剛剛符容探過她的脈象後一臉沉重的樣子,桑兔就想哭,一個勁兒地在貓兒耳邊輕聲喚着她的名字。
“唔——”貓兒渾身大抖,吐出了一口血。
“貓兒!你感覺怎麼樣?你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很快就到了。”
貓兒睜開了眼睛,好一會兒才對上桑兔的視線。“兔兒姐,我們,是要回你家嗎?”
“對!回家!我帶你回家!以後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桑兔說着流下淚來。
貓兒艱難地擡起手,她想幫兔兒姐擦去眼淚,可是剛碰到她的臉就沒有了力氣。“兔兒姐,别哭。我,我很高興能認識你,果然,就像你說的,你是老天爺派來跟我做朋友的……隻是,如果,如果我早一點兒認識你,就好了……”
“不晚,現在也不晚。以後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一起玩,一起吃點心,我家裡有好多好多點心,吃個十天半月都不帶重複的。”
“幸好,幸好你沒事……”
“嗯,我沒事,多虧了你,是你保護了我。你也會沒事的,以後,換我來保護你。”
貓兒眼睛一彎,似乎想笑,但是一笑就咳,咳了好一會兒,再開口時氣息更弱了,“兔兒姐,我困了……我好像看到錦兒姐了……她在朝我招手……”
“貓兒乖,别睡,現在還不到時辰,你先别睡。再堅持一會兒,好不好?”
“嗯,我不睡,我有話要說,要跟錦兒姐說,我想告訴她,我幫她報仇了……”貓兒眼睛一閉,眼淚從她眼裡流出,血紅的淚。
桑兔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車廂裡靜靜的,隻有貓兒虛弱的聲音。
一年前,二當家黃嵊平來到揚州,管事派貓兒跟錦兒一起照顧他。二爺喝醉了,走路不穩,拉扯間貓兒扭到了手,瞬間就腫了起來,錦兒就讓貓兒先去休息,她一個人守着就行。
第二日,貓兒發現錦兒姐一臉憔悴,換衣服時看到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貓兒問她怎麼回事,她說是因為自己粗手笨腳,黃二爺又醉了,心中不痛快,就打了她一頓。貓兒心中十分難過,但也知道像她們這樣的婢女在面對主子的打罵時隻能默默忍受,兩人抱着哭了好久。
過了幾日,錦兒姐說二爺要帶她去姑蘇,她們倆就這樣分開了。然而,僅過了半個月,貓兒從姑蘇來的人口中聽說錦兒姐到了那邊後生了場大病,就那麼死了。貓兒傷心了很久很久,但是生老病死也沒有辦法,隻能默默祈禱下輩子再做姐妹。沒過多久,她跟錦兒姐的屋子裡又住進了新的夥伴,一個叫瑤瑤,一個叫綠籬。
貓兒從瑤瑤身上看到了跟錦兒姐身上類似的痕迹,本以為是被少主打的,結果聽綠籬姐說那是做了那種事後留下的痕迹,她才意識到當時錦兒姐遭遇了什麼。
“我想為錦兒姐報仇,趁着黃二爺再來揚州的時候,就主動去照顧他、接近他。藥,是我從綠籬姐那裡買來的,我倒在了茶杯裡,看着他喝下去。綠籬姐,也是我推下池塘的,因為,因為她一直威脅我,要我幫她做事。我怕她會說出去,就,就……”
“貓兒,别說了,别說了,都過去了,沒事了,沒事了,以後都不會有事了……”桑兔抱緊了貓兒,貼在她的臉上,一片潮濕,分不清是她的淚水還是貓兒的。
“兔兒姐,你是女俠,你這麼厲害,如果,如果是你,肯定會有其他辦法的吧。可是,可是我沒有了,我已經,已經沒有了清白之身,還殺死了綠籬姐,這條路,我隻能走下去了……兔兒姐,姐姐,我想,如果,能早點兒遇到你,就好了……”
“貓兒!”
外面趕車的符容跟身旁的鐘問策對視一眼,雙雙歎了口氣,揚鞭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