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染紅半個天空,與黎明前的墨色混在一起,混沌不堪。
一輛馬車匆匆向着城外跑去。
吳勉勉從飄起的車簾一角向外看去,火紅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卻怎麼也流不出眼淚。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這樣。她似乎明白事情是怎麼開始的,但是她不敢去細想,她隻後悔,後悔自己沒有聽淩霄的話好好在莊子裡等着,非要跑出來找他。
那時,蒙面人拿走了持樞劍,很多人都離開了山莊。吳勉勉百無聊賴,特别想念淩霄。于是她告辭了桑兔,一個人往城裡的驿站走,或許能在那裡找到淩霄。哪怕找不到也可以先回他們之前落腳的客棧等着。
可巧,吳勉勉一擡眼就看到了淩霄的身影。她想叫他,但是淩霄走得太快了,她的手剛擡起來他就不見了身影。
吳勉勉快走幾步來到淩霄出現的地方,正當她靠着牆正考慮該往哪邊走時,忽然聽到了淩霄的聲音從牆後傳來,吳勉勉剛想呼叫,就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霄兒”。
“你找我何事?”
“霄兒,我還沒有祝賀你做了流峽派掌門呢。”
“不必了,有話快說。”
“好。是關于生鐵案的。”
“不是變成無頭案了麼,官府也沒有辦法。況且我已經離開揚州很久了,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想怎麼樣。”
“是,胡清圖醒後都推到陳家頭上,官府是束手無策了,一切都按照我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但是,聽說前幾天那個姓周的竟然托關系去大牢裡找到了那個倒黴鬼,我擔心……”
“你們自己做得不幹淨,與我何幹。”
“霄兒,淩掌門,你别動氣。我隻是想着你與那姓周的相熟,他又經常跑你主子那兒,你是否可以去打聽一下他們查到了什麼,我也好……”
“不行。當時說好的,我不會把你做的事說出去,至少不會從我嘴裡說出去,其他的一概不會幫你做。”
“好好好,不做就不做,我不勉強你。不過你最好想想清楚,如果我被抓了就一定會牽連到你,哪怕你那時什麼都沒有做,但是你跟那位吳大小姐麼估計也就沒有以後了。”
“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霄兒,怎麼說我也是你外公,費心是應該的。”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你可以……有人。”
淩霄一個飛身躍起,當他看清牆後的人時,忽然有種被開膛破腹的慌亂窘迫和無地自容。
“勉勉?”
“淩大哥,為什麼,為什麼……”吳勉勉一下子哭出了聲。她現在才知道,淩霄離開洄溯閣來到吳家後越來越多的沉默,是因為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說,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那些跟她有關,跟鐘大哥有關,跟周家有關的事情。
“勉勉,我……我不能說。”
“你想就這麼一直瞞着我嗎?還是說他拿我作為籌碼要挾你了?你知道的,我不怕那種人,我隻擔心你。”
“可……我還沒有找到解決辦法。”
“你還沒有找到解決辦法?”吳勉勉努力理解着這句話,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狠狠擦了擦眼淚,拉起他的手就要走,“那我們去找鐘大哥,他肯定有辦法。”
淩霄掙開了吳勉勉,站着不動。“不,勉勉,我不能去。我對不起他。”
“什麼叫對不起?”
“我不能說。”淩霄轉開了臉。
吳勉勉看着淩霄的側臉,靜靜地,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一直流到夜色催更,薄霧四起。
淩霄終于歎了一聲,擡手抹去吳勉勉臉上的淚水。
“不哭了,好不好。”
吳勉勉啞着嗓子問道:“那你,還想我們在一起嗎?你還想娶我嗎?”
淩霄一驚,嘴唇幾次開開合合,顫抖着拉起吳勉勉的手按在他的佩劍上,帶着她慢慢抽出自己的劍。
“劍未歸鞘,此生不換。若違此誓,任你處置。”
“唰——”吳勉勉把劍推回鞘中。“好。那我們先回去。”吳勉勉再次拉起淩霄的手,這次淩霄沒有再掙紮,跟着她往客棧走去。
這時天剛亮,吳勉勉從飛起的車簾縫隙看到燃燒的将軍嶺,火紅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淚水也刺痛着眼睛,她卻怎麼也流不出眼淚。她不知道怎麼辦,她甚至沒有力氣動一動,她突然無臉再讓小兔叫她“姐姐”了,她不配。
“多,多謝宮大哥。”桑兔聲音虛浮無力,顯然連夜逃跑幾乎耗光了她所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