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惠蘭,你歇會吧。”林萱拉着惠蘭的手,不許她再忙來忙去,她正色道:“誰都知道你是我最看重的人,可是除了你,宮裡有誰知道呂思淨是向着我的?”
惠蘭愣了半晌,回答不上來,隻嗫嚅道:“在外人看來,呂守一看重他那幹兒子呂嶽崧,可我們幾個卻十分清楚明白,呂守一真正寵着的人是呂思淨。呂守一對他恩重如山,還打算将掌印太監的位置交到他手裡,你又如何能笃定,呂思淨他對你是忠心的?”
林萱看看門外,外面沒有人,但她還是不放心,小聲在惠蘭耳邊說,“你隻知道他無父無母,六歲就到呂守一身邊,從小受他栽培。卻不知呂守一與他有殺母之仇,呂思淨本來也是好人家的富貴公子,是呂守一将他淨身,帶到宮裡當太監。呂守一以為他年紀小、不記事,卻不知道他連兩歲時發生的事都記得清清楚楚。”
說了一陣話,香爐裡的暖風漸漸散發出來,總算給這間清冷的屋子裡添了幾分人氣。
林萱聞着清清甜甜的伽羅香,心裡卻想着,裴雲瑾應當是信佛的。因他平日熏的香不是伽藍就是伽羅,這兩種香料都跟佛寺有關。
想起這個人,林萱又歎氣。
除了裴雲瑾對她的喜歡,她現在什麼籌碼都沒有。所以她并無十分把握,隻憑這一點,裴雲瑾便會無條件幫她。
她得證明自己對裴雲瑾來說是有用的!
她雖擅長殺人,擅長下蠱,擅長謀略。可裴雲瑾自己便武藝高強,不缺殺人的刀;他有無數護衛,也無需用下蠱的手段害人;更有甯先生那樣的謀士為他出謀劃策。
哎,頭疼,裴雲瑾到底最需要什麼呢?
“咦!”林萱突然站起來,把惠蘭吓一跳:“我差點忘了!”
裴雲瑾最想知道溧陽長公主的消息。
林萱有話要跟裴雲瑾說,正要往外走,卻看見一個侍女進來,說世子爺請她去用膳。
侍女領着林萱到了正房院落大廳時,裴雲瑾正坐在桌前的大紅漆椅子上等她,他已經換了件素色衣裳,衣服上熏了清淡香甜的伽藍,極好聞。
皇宮裡遵從舊俗,用膳分席而食,類似椅子這種從西邊過來的新物件兒,邧帝不喜。而裴雲瑾這裡卻是南邊的習俗,兩人今夜要坐在椅子上,圍着一張大桌用膳。
林萱第一次接觸椅子這種新物件,覺得很稀奇,眼睛裡冒出好奇的光彩。當她回過神來,見裴雲瑾正看着自己,悄悄把伸出一半的手縮回去,沖他甜甜一笑,假裝什麼也沒發生。
也就是在這種時候,裴雲瑾才覺得,她骨子裡還是個小姑娘。可惜,她隻将這一面留給惠蘭。
太多事情等着他去解決,失落也隻在一瞬,他覺得稀奇,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能在他腦海盤旋這麼久,勾起他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令他全身不适。
就在剛才,在沐浴焚香的過程裡,他腦海裡逐漸恢複冷靜,思維變得清晰。
畢竟林萱還在這裡,她還有事求他,他們還有機會一直見面。倘若甯先生和岑先生的主意都行不通,他可以再換另一條路,另一種策略。
裴雲瑾雖未看她,可他腦子裡、心裡全裝的是她。
菜已經上齊,仆從一一退出,廳裡再無旁人。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一輪新月挂在樹梢,倦鳥已歸巢,正栖在樹梢嘴對着嘴給幼鳥哺食。
林萱看着裴雲瑾,感歎他看月看樹又看鳥,就是不拿正眼看她,這是還在生氣呢。
林萱擅長說話氣人,卻也很會讨好人,她微笑着執壺倒茶,雙手将茶奉到他跟前。
裴雲瑾繼續看月看樹又看鳥,就是不看她,也不接她的茶。
林萱故意将茶端到他眼前,蠻橫地遮住他所有視線:“世子,你快看看我的手,都要燙脫皮了。”
裴雲瑾這才正看她,心疼她手指被燙得通紅,語氣更兇了幾分:“快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