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軟軟的手貼在裴雲瑾的嘴上,他心中一動,忍不住笑了,滾燙的氣息落在林萱手上,吓得她立刻将手縮了回來。
裴雲瑾雖不舍得她的手離開,卻也慶幸,她終于不哭了。
“我沒有不喜歡。”她眨巴着眼睛,瞎話張嘴就來:“是我服過絕情蠱,你碰我一次,體内的蠱蟲便咬我一次。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蠱蟲噬咬我的五髒六腑。這倒也罷了,蠱蟲那麼點大,它隻要不在我身體裡産卵,我多吃些,總能把身子養回來。”
惠蘭跟着别院裡的侍女一起吃飯,她聽見有侍女在跟廚房要冰,說世子帶回來的姑娘被燙到了。她因為擔心林萱,也沒心情再吃飯,去問管事要了燙傷膏,親自給林萱送過來。
哪知她剛走到大廳外,就聽見林萱一本正經在跟裴雲瑾胡說八道,聽得惠蘭臉都臊了。那嬌滴滴的語氣,甜得讓人牙疼。
林萱委委屈屈地,七分假話裡還摻和三分真話:“我最擔心的是服了蠱蟲後,再也長不高,永遠不能來葵水。我得眼看着跟我同齡的女孩懷孕、生子、抱孫,而我永遠長不大,永遠停留在十四歲。”
她說話時始終盯着裴雲瑾的眼睛,從他幹淨的眸子裡,看到了一絲心疼。
他真善良啊,别人說什麼都信,善良得林萱都不忍心再诓他。
怎麼會有人經曆過跟她一樣苦難的童年後,還能保持一雙如此幹淨澄澈的眼睛。不不不,鎮南王一定待他極好,不像别人說的那樣不在乎他。
這麼一想,林萱還真是嫉妒他!
“而且,我哪裡就聰明了?從小到大,我除了裝可憐讨好人,什麼都沒學會,什麼都做不好。你世子爺嫌我手段低賤,上不得台面,卻不知若沒那些下作手段保命,我早死了多少回!”林萱哽咽着,再也說不下去。
杵在外面的惠蘭也聽得落淚。
她想起了那年的大雪天,林萱被皇帝關在鐵籠子裡,凍得奄奄一息的模樣。惠蘭将半個馊饅頭揣在懷裡,藏了三天,終于才找到機會去見林萱,不想臨出門卻被丁嬷嬷發現。
惠蘭不停給丁嬷嬷磕頭,丁嬷嬷于心不忍,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林萱在籠子裡,一隻手攥着雪球,一隻手裡拿着饅頭,笑得甜甜的:“惠蘭,你對我真好!”
每隔三天,惠蘭給她送去半個馊饅頭,她才堅強活過那個冬天。
惠蘭紅腫着眼,看看手裡的燙傷膏,決定先不進去。她擦了擦淚,轉身離開。
裴雲瑾看看林萱臉上的淚,心疼道:“誰說你那些計謀上不得台面?你臨危不懼,又滿腹鬼主意,我是怕不小心着了你的道。”
裴雲瑾有心替她拭淚,又想起來她說過,每次他碰她,她體内的蠱蟲就會發作,于是便又内疚幾分。
他及時刹住,縮回了手,将一碟玫瑰鮮花餅擺在她面前,小聲道:“廚子做了我們昆州的特色點心,你嘗嘗看?”
他拿了塊點心,掰開,遞到林萱嘴邊,發現她長而卷翹的長睫上還挂着晶瑩的淚珠。
林萱細嚼慢咽,過了會兒,含淚沖他笑:“好吃!”
裴雲瑾也掰了一塊嘗,隻覺得奇怪,平日嘗着沒滋沒味的點心,今日卻格外香甜。
這鮮花餅綿軟鮮香,甜而不膩,可見廚子做事踏實。嗯,得賞他點什麼。
他正想着,卻聽林萱道:“哎,你别全都吃了,好歹給我留點,我還要帶回去給惠蘭吃。”
“行行行,我不吃,都是你的。”裴雲瑾放下點心,擦擦手,看她胃口大開,心情也好極了。
真是個小姑娘,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又嬌又媚又可愛。
她自己吃得高興,還記得要給丫鬟帶點心回去。
裴雲瑾見她小口小口的吃着點心,圓圓的眼睛帶着笑,美極了。他忍下揉捏葡萄的沖動,在心裡憧憬将來的某一天——
林萱出門,遇到好吃的,認真跟旁人說:這個東西味道極好,我得給裴雲瑾帶一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