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她噙着笑的眼睛他也無法再容忍。
他将掌心攤開,“這镯子,你送給了惠蘭?”
林萱見他把镯子拿出來,才終于松一口氣,如釋重負般站起來。
這镯子對他很重要,她隻慶幸自己做得對。
“我不愛戴镯子,見惠蘭喜歡便給了她。”
裴雲瑾盯着她的眼睛,隻覺得諷刺,“你怎麼能将我給的镯子贈予别人?”
一縷陽光灑落,幾珠稀松的白山茶朝着微弱的陽光展露清純媚态。
林萱觸到他審視的目光,心中一凜,将目光移到身旁的白茶樹上,她摘下一朵白茶,别在耳畔,滿臉嬌氣蠻橫:“是你說镯子不重要,若我不喜歡,随便扔哪兒都行。我送給惠蘭,總強過将它随便扔角落裡吃灰吧!”
她看着白茶,笑得開心極了。
可惡!
她竟然毫無悔意,将他手中的镯子看得比地上的石頭更低賤。
裴雲瑾的眼睛被怒火灼傷,連不遠處的大榕樹都模模糊看不清,他隻能勉強看清榕樹下的林萱穿着薄薄的春衫,站在開滿紫色芍藥和紅色杜鵑的花園裡,笑容幽黯,像極了勾魂奪魄的豔鬼。
就連叮咚泉水和廊庑下的風鈴聲也在嘲笑他竟被個小姑娘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樹梢悅耳的鳥叫聲卻像極了她銀鈴般的笑,他還在自欺欺人:林萱還小,她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也許她有什麼苦衷。
林萱臉上帶着笑,心跳卻快得慌。
裴雲瑾十二歲入戰場,他身上的殺氣是用敵人的鮮血澆灌出來的,當他闆着臉,面無表情之時,身上發散的氣場仿若雷霆萬鈞。
前世,林萱見過他穿着铠甲殺得滿臉是血的模樣,現在的他,雖然臉上沒有血,殺氣卻比從前更甚——
林萱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她在裴雲瑾面前也不過是紙老虎罷了。
紙糊的老虎面對真正的叢林猛獸,她那薄如蟬翼的紙皮,風一吹,“刺啦”就被撕的粉碎。
面對殺氣騰騰的裴雲瑾,她根本無法抵抗。
林萱對危險有極敏銳感的知力,她忍下逃跑的沖動,走到他身邊,輕輕捏起他的一根手指,晃了晃。
“你生氣了?”
她聲音嬌柔,說不出的可愛,裴雲瑾隻冷冷盯着林萱,依舊面無表情,“松手!”
林萱感受着裴雲瑾落在自己身上如同淩遲一般的視線,忍下恐懼,忍下戰栗,滿臉乖巧的牽着他走到躺椅旁推他坐下。
裴雲瑾又高又大,林萱還不急他肩膀,推他坐下需費很大力氣,再加上她又被吓得腿軟——她真不是存心勾引,隻是因為腿軟,才不小心坐到了裴雲瑾的腿上。
“銘澤哥哥。”她隻好将錯就錯,也不等裴雲瑾開口罵,主動将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滿臉懊惱和忏悔:“那個镯子很重要嗎?我錯了,我不該将镯子送給惠蘭。”
“哼!”裴雲瑾隻冷笑,不理她。
“你一定很生氣吧!”她将頭埋在他的肩窩,沉痛悔悟:“我真是蠢極了,聽你說那镯子不重要,隻是送給我把玩的,我就真以為它不值錢,拿它賞給了惠蘭。我太過愚蠢,簡直呆頭呆腦,你好好罵我吧!”
她還笨?何苦這般謙虛。
裴雲瑾低頭看着在自己頸窩旁吐氣如蘭的林萱,那低眉順眼的樣子,仿佛真是後悔萬分。
她身體緊繃,輕輕顫抖,雙手緊緊摟着他的脖子不放,像極了正被猛獸追趕而慌不則路的小白兔。
裴雲瑾挪開眼睛,看向一旁的話本子。
她這些巧言令色的本事,都是從風月話本子裡學來的吧。
她就是靠着這些本事,才将狗皇帝和呂思淨哄得團團轉吧。
呂思淨不像是容易色令智昏的人!
宮裡頭掌權的太監,他都接觸過,唯呂思淨頭腦清晰、目光長遠,比之其師呂守一有過之而無不及。
伴君如伴虎,邧帝喜怒無常,呂思淨在他身邊從不犯錯,可見其聰明才智遠超常人。
令人震驚的是,在他懷中撒嬌的這個女人,竟連呂思淨都能拿捏住!
裴雲瑾微微眯起雙眼看這個巧笑嫣兮的小姑娘,心想:她對呂思淨撒嬌時,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沒臉沒皮的管那太監叫“好哥哥”?
可他一貫鐵石心腸,絕對不會那麼輕易就被她幾句花言巧語哄的心腸柔軟,将這事高高拿起輕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