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環視房間一圈,一切如常,隻是窗戶大開着,呼嘯的寒風從窗邊略過,帶走了室内的暖空氣。
窗外,無雲也無樹,像極了夢中那個窗台,初月甚至覺得那雙清晰的眼睛随時可能冒出來。
她不自覺的握住了自己的胳膊,像噩夢醒來前那個女孩死死抓住自己胳膊一樣。
好痛!
初月再一次驚呼。
她垂眸,隻見右胳膊的手腕上方,一隻火紅的手印環繞,就留在那個女孩握住的位置。
仔細看,還有熱氣混合着細煙升騰。
随後,那紅印子顔色逐漸由暗變淺,逐漸變得鮮紅,最終變得橙紅,又帶着一點金黃,像岩漿的顔色。
“有人闖進了我的房間。”
這是初月的第一反應。
房間電視開着,正播放着一部不知名的電影,初月沒有看着電視睡着的先例。
洗手池的水滴滴答答沒有關嚴,而她是個擠洗手液都會關上水龍頭的人。
窗簾大開着,甚至紗簾也大開着,而她,是絕不可能在紗簾大開的情況下換上睡衣的。
随後她翻轉手臂手心向上,看着光滑的沒有一個水泡的皮膚,她掀開被子看到自己光潔的大腿,她甚至伸手摸了摸自己完整無損的小腿,使勁在小腿肚上捏了一下,确認自己的小腿肚肌肉沒有成為高湯。
初月排除了一切可能混淆夢與現實的東西,排除了自己可能出現的幻覺,終于在此刻确認無疑。
有人闖進了酒店房間,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燙傷。
她翻身下床,披上外套直奔前台而去。
她沒有選擇報警,因為這家酒店和自己公司達成了合作協議。
酒店負責提供免費體驗并支付高昂的報酬,公司派初月這個在小紅書上小有名氣的“網紅”員工,來走個形式。
盡管初月從不走形式,她的試睡報告上總會有犀利的點評和避雷,隻是公司常常将它們從中剔除掉罷了。
每當這個時候,初月總是強迫自己壓下怒火,就和現在一樣。
初月長吸一口氣。
“你是說,窗戶是我自己開的,燙傷是我自己弄的,你們酒店沒有窗外角度的監控是嗎?”
“很抱歉呢女士。”前台員工一臉歉意。
初月手握着拳,她感覺自己的人身安全遭到了漠視。
“我先幫您簡單包紮一下,再送您去醫院好嗎。”
一旁幾個安保簇擁着一個高個兒男人過來,看起來是大堂經理。
“林經理,你也是一樣的處理方式嗎?”初月盯着大堂經理的銘牌,最後一次确認酒店方的态度。
“是的女士,先處理傷口吧,畢竟您的安全最重要……”
“呵!安全?”初月氣極反笑,她稍稍擡高了音量,以示自己的不滿,“有人闖進我房間的時候你不提安全,有人在我胳膊上燙傷這麼大一塊的時候你不提安全,現在我找你們要說法了,你們倒和我說安全最重要了……”
初月氣極,撸起袖子就和他理論。
白玉般的小臂在二人面前揮舞着,初月靠着自己的職業素養,壓下怒火,繼續強調着自己的訴求。
寬大的大衣袖口松垮垮的挂在初月的胳膊肘上,随着她的動作上下滑動。
也許是大廳内的暖氣開的足,她半截胳膊露在外面也沒覺得冷。
不知不覺中,她的聲音大了些,引來了周圍辦理入住的顧客的駐足。
會客廳内,一位身材高大西裝革履的男子,被這邊的騷動吸引了目光。
在他的視角裡,那個女生頭發散着,光潔的小臂和小腿露着,聲音不小,脾氣不大,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地擺明着自己的訴求。
隻是,由于她典型的南方人身材,在處處是大高個的北方酒店裡,起不到任何威懾作用。
于是她的身體語言更多的成為了一種,身體表演。
再加上她衣着單薄,大衣雖系着,但也能隐隐約約看到她裡面的睡裙,更是讓人浮想聯翩。
在君子道德和雄性本能之間發生短暫的掙紮之時,他裝作不在意的從那個衣衫不整的女孩身上移開視線,轉而落到周圍竊竊私語的人身上之後,他徹底放棄了僞裝。
因為他發現,所有人,都帶着玩味的笑容,眼神晦暗不明地在那個女孩身上掃描。
于是他隻好合群的,再次加入了他們。
大堂經理林闌在這個崗位上工作已有三年,處理各種各樣的突發事件他也是得心應手,于是今天接到前台的通訊就熟練地帶着幫手來了。
這三年來,大大小小的撒潑賴皮戶他見了不少,像今天這樣的好對付的,還是頭一次見到。
對方全程大道理輸出,音量甚至都穿不透他帶着的劣質耳機。
手舞足蹈的虛張聲勢,可從始至終沒有挨着碰着他們任何一個人。
不哭不鬧也不撒潑打滾,但像個和尚念經一樣,一張嘴就說個沒完。
糟糕,遇上講文明懂禮貌的了。
這樣的人,平時好相處得很,就算是有服務不周到的地方,她們也能大大方方的不在意,甚至會為了你的業績給你寫一個好評。
可也就是這樣的人,一旦認起死理來,不給她個有理有據的答複,不按照她的邏輯把這一切講通的話,是糊弄不了她一點的。
林闌都聽累了,也站累了,微微弓着腰的姿勢讓他後腰酸痛,得想個辦法結束這一切了。
他耳朵裡充斥着初月的問責聲,眼睛跟着她皙白的手臂視線亂飛。
都不用自己想辦法,顧客胡攪蠻纏的破綻自己就飛到他的眼前來了。
林闌露出一個标準的微笑,眼裡全是嘲諷。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您,初女士,您剛剛是說手臂被燙傷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