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回過頭去,尋找那個枯老聲音的主人。
可就如同她在培訓教室無數次回頭一樣,這一次,依舊一無所獲。
漫漫趴在床上,毛發炸立着,雙眼瞪圓,警惕地看着初月身後的虛無。
“漫漫,别怕。”
初月對它伸手,可漫漫像中了邪一樣,朝着她的手一個猛沖,抓住她的胳膊就開始撕咬。
三道血痕從肘窩向下延伸直手腕,貫穿了初月手臂上的火痕燙傷。
現實意義上的傷痕混合着玄學視角裡的燙傷,在初月的痛覺體驗裡拉滿了阈值。
“啊痛啊!”
初月驚叫一聲,仰頭閉眼忍受這鑽心的疼痛,止不住的戰栗遍布她身上的每一寸神經。
小貓漫漫此時恢複了正常,她趴在床腳,用力舔着爪子。
也不知她是在品味爪子上殘留的皮肉,還是那明暗不定的、從傷口裡帶出來的岩漿。
小貓咪隻知道,這個味道,真香啊……
生肉裹着新鮮血液的味道,粘稠、滾燙,腥味撲鼻。
漫漫貪婪地舔舐着爪間殘留的絲絲血沫,它不同于以往吃的每一頓貓糧、罐頭,以及貓條。
它是一種能喚醒小貓漫漫原始本能的味道,是它在短暫的一生裡重返自然的瞬間。
“漫漫!”
初月無暇顧及自己胳膊上的血痕,她的小貓,正在以可怕的速度離開她。
初月看到,蹲在牆角的漫漫,用力甩着自己的腿,想把它爪子上的火星甩開。
可是無濟于事,那是它爪子和肉墊滑過火痕時帶出來的岩漿。
它們炙熱、兇猛,眨眼的功夫就從爪子上順勢爬上了漫漫的腿。
星星點點的火光碰上了它軟和蓬松的細毛,一瞬間火情蔓延,将漫漫的前胸包裹。
爆炸一般的岩漿沾染上了漫漫身體的每一處絨毛。
燒焦的毛發味順着黑煙充斥着她的房間,鑽進她的鼻腔。
漫漫在撲騰。
它頭上的青蛙帽子已經燃為灰燼,初月快要看不見它的臉了。
尖銳的嘶叫聲擠出火團,痛苦的嘶鳴聲時斷時續。
初月撲上去,抱住了它燃燒着的小貓。
火球在她的懷裡掙紮亂踢,可她卻察覺不到燙。
她唯一能感覺到的,是漫漫的小身體正在逐漸軟化變輕。
她沖出房間,直奔衛生間,将燃燒着的小貓扔進洗手池裡按住,掰開水龍頭猛沖。
涼水澆在小貓的身上頭上,熏人的濃煙升起,水火相遇時碰撞出“嘶嘶”的警告聲。
火勢在水沖到的地方小下去,又在水澆不到的地方大起來。
無濟于事。
漫漫在初月的手下掙紮着,試圖逃離這無邊無際的大水。
初月害怕極了,她眼見着漫漫身上的毛一點一點燒焦碳化,融進水裡和水流一起散開。
她意識到,再不滅掉火,她将要永遠失去自己的小貓了。
“袅袅!幫忙!”
初月需要幫助,她大聲尋求救援。
接着她推開水池中央的漫漫,伸手堵住了排水孔,猛拍幾下水龍頭,試圖将水流放到最大。
水迅速彙集。
水池的水位急速上升。
初月掐住漫漫的後脖頸,将它裹着火焰岩漿的身體按住水中。
當然也包括它的頭。
此刻的漫漫已經顧不上躲避滿身的水了,它的頭陷進水裡,冰涼嗆人的液體湧進它的嘴裡,灌進它的小鼻子。
漸漸地,它沒有掙紮的力氣了。
“初月!松手!”
聽見外面動靜的袅袅,從卧室裡沖出來,第一眼就看見了衛生間裡可怖的一幕。
初月像是瘋了一樣,正在将她的小貓往水裡按。
她表情猙獰,滿臉淚水,混合着飛濺的水花,像一個在雨中肆掠的殺人狂魔。
而漫漫,在她的手下,正在失去作為一隻小貓的資格。
“住手!”
她再次吼道,快步飛奔到初月跟前,掰開她僵直如枷鎖的雙手,将漫漫從她的手裡、從淹沒它的水池裡救了出來。
“你在發什麼瘋?”
袅袅抱着瑟瑟發抖的小貓,像抱小孩一樣輕拍着它的後背安撫。
初月被袅袅的吼聲鎮住了幾秒,随即她反應了過來。
她看着袅袅懷裡那個燃燒的小球,通體玄黑的它此刻如同一顆焦炭一般,僅剩幾粒微小的火星閃爍,慢慢地,火星失去了所有的可附着的燃燒物,終于熄滅。
而漫漫,則永遠的失去了生機。
“你……不燙嗎?”
初月木然,大腦已經無法思考,她望過去,袅袅撫摸着那個曾經是漫漫的焦炭,手上沾滿了它屍骨的灰碳。
“把漫漫給我,得把火熄滅……不然……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