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
“是你移走的嗎?”
初月盯着漫漫,床腳那裡一團灰燼夾雜着幾根白骨,窸窸窣窣地閃動。
袅袅看看初月,又看看薛庭,隻見後者眼睛裡的茫然比山野裡的瘴氣還重。
她知道,那個男的是一點都靠不住了。
沒用的男人。袅袅心想,還是隻能得靠自己。
骨灰?漫漫的骨灰?在初月的眼裡,漫漫不是活着的而是已經死掉了嗎?
難道是在衛生間裡,她教育小貓沒注意分寸,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追悔莫及,以至于自己出現了應激反應?
這就是初月崩潰的原因嗎?
袅袅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問題的關鍵,她扒開薛庭,自己坐在床邊,伏下身去溫柔詢問。
“初月,那不是骨灰,那是漫漫。”
袅袅順着初月視線的方向指去,那裡,小貓漫漫正撲着被子下的鼓起玩。
“你仔細看。”
袅袅把小貓抱過來,放在初月的眼睛旁:“它就在這裡,你摸摸它。”
初月死死抓住被子不撒手。
在她的視角裡,袅袅不停地把漫漫的灰燼和骨頭搬來搬去,她的床上、被子上,以及地闆上,全是小貓殘留的灰燼。
“都是,骨灰……”
初月深吸一口氣,逃也似的将頭縮進了被子裡。
她是眼睛出問題了嗎?
袅袅不知道怎麼向她證明,一個活着的東西是活着的。
這本該是毫無異議的。
“初月,我們看到的,漫漫就是漫漫,活蹦亂跳的,它沒有淹死也沒有燒死,你為什麼總說它死了呢?”
米白色的被子裡,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鑽了出來。
初月眼睛此時突然有了神采,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袅袅,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出她說的話的真實性。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
“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嗎?”
初月揉揉自己的眼睛,眨巴着眼,可看到的依舊是屍骨。
“手機,把手機遞給我!”初月突然大叫道。
靈光一閃間,她意識到,如果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那就找個東西替代自己來看。
薛庭忙不疊地遞上擱在床邊的手機,算是完成了來初月家的唯一一個用途。
初月拿着手機迅速解鎖,打開相機移至眼前,然後袅袅配合的将漫漫抱到了手機鏡頭前面。
初月盯着袅袅懷裡的那團灰燼,眼睛眨也不眨地将手機鏡頭對準它,接着,她爆發出了這幾天以來最大聲的哭泣。
手機畫面裡,她的漫漫小貓,乖乖的窩在袅袅的懷裡,背上還有些濕漉漉的,不知是身上的水漬未幹,還是它剛舔完毛沒多久。
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漫漫它活着,完好無損的活着。
漫漫太幸運了,初月也太幸運了。
它既沒有被初月按在水裡失手淹死,也沒有被初月胳膊上的火痕燒死。
等等,胳膊?火痕?
初月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的視線從手機畫面上移出來,重新看向袅袅懷裡,那裡依然是一團骨灰沒錯。
像是被鬼神驅使一般,初月将手機鏡頭對準了自己右胳膊上的火痕。
那裡白潔如新,除了自己摳出來的傷痕,和漫漫撓的血印子之外,再無其他痕迹。
什麼火痕,什麼燙傷,什麼血液翻滾着的岩漿,全都是初月自己想象出來的嗎?
她看向自己的側腰,又拿着手機鏡頭對比了一下,完全是兩個景象。
一個血淋淋,一個幹幹淨淨。
初月的眼睛仿佛被人下了詛咒。
她像開了天眼,隻不過,别人能看到的是鬼神,她看到的,是跟那個火痕相關的一切。
初月從大腦的迷霧中掙紮着跑出。
她對着自己的胳膊拍了一張照片,然後遞給袅袅和薛庭。
“你們看到的,我的胳膊,就是這個樣子嗎?”
袅袅和薛庭對視一眼,仿佛看傻子一樣盯着初月,然後堅決地點了點頭。
這麼說,是有什麼蒙蔽了她的眼睛,以至于她看到的,和其他人看到的不一樣。
那麼,漫漫身上的火,則是有心之人故意而為之,讓初月誤以為漫漫快要被燒死了,從而放水滅火,差點釀成大禍。
這個有心之人,不用想,初月都知道她是誰。
除了那個聲音枯老的女孩,初月想不到第二個人,能有這個能力蒙蔽她的眼睛。
“我要去醫院。”初月宣告道。
她不能放任這些怪力亂神,擊穿她牢不可破的唯物主義教育。
在初月家裡什麼忙也沒幫上的薛庭,為了将自己的形象扳回一局,自告奮勇地陪她來到了醫院,将她安頓在休息椅上,跑前跑後的忙活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