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薛庭能夠在初月常年防備的狀态中,闖進她的世界裡,原因僅僅在于,他并不聰明。
是的,薛庭不夠聰明,甚至可以說有點愚蠢。
他有着所有普通男人的通病,虛榮、自大、好色、懶惰、大男子主義。
但同時,他也有着初月看得上的地方,長得好看,外加不聰明。
初月是顔控,而且想要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男朋友,這兩點,薛庭都能滿足。
笨蛋帥哥,誰能不愛呢。
薛庭寬肩窄腰,古銅色的皮膚,一張刀刻般的建模臉,讓初月怎麼也看不夠。
但他不聰明,全部的腦子都用來琢磨健身和釋放性魅力上了。
他心思不老實,初月知道,但同時,他不善于掩藏。
初月勾勾手指頭,就能套出他所有的虧心事,然後她再以此拿捏。
她在這場愛情遊戲裡樂此不疲。
而江泊舟是聰明的,初月能感受到,他深不可測。
不隻是專業知識上的聰明,而且是心思上的深沉缜密,他讓初月警鈴大作。
自從初月掀開袖子露出火痕之後,江泊舟說話的時候視線再沒有離開過她的胳膊。
他的目光如水,柔和得不帶攻擊性,輕輕地安放于初月的火痕上,讓她長時間灼熱的傷口感覺到了一絲絲涼意。
舒服的涼意,像夏天鑽進了空調房。
初月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到點什麼。
“除了這個傷口,還有别的地方有異常嗎?”
說話的時候,江泊舟依舊低着頭端詳着初月的胳膊。
初月頓了頓,緩緩開口:“有,側腰上,你要看嗎?”
聽到這話,江泊舟一驚,像是被點醒一般,這才躲閃着将黏在胳膊上的視線挪開。
他清清嗓子掩飾尴尬,假裝忙碌地左右看着,他坐直了身體,委婉地表示拒絕。
“這,不太方便……”
初月笑了。
她看到了這個聰明人不聰明的一面。
毫無疑問,江泊舟是精于專業的,可是,他在面對初月的調戲時,卻顯露出了與他氣質完全不同的一面,他很生疏。
勤于業務疏于情感的心理醫生,有趣。
初月不由得卸下了一點防備。
“江醫生有什麼好辦法,能治好我麼?”
初月抱臂靠向身後的抱枕,沙發柔軟得恰到好處。
江泊舟推了推眼鏡,拿出專業的态度。
“一般來說,創傷性的視覺反應,我們會采用情景重現的辦法,先找出你的心結——如果有的話。”
“情景重現?”
“是的。”
“你能讓我再見到她?”
初月的上半身彈射出去,探着身體急切地尋求一個答案。
江泊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他後背緊貼着椅背,控制着與患者的距離。
“她……是?”
初月閉口不言,重新靠在沙發上。
感覺到了對方的抗拒,江泊舟沒有再問,而是順着她的話往下猜測。
“如果你說的那個人與你的傷痕有關的話,那我的答案是肯定的,情景重現當然可以讓你直接與她對話。”
“那來吧!”
初月爽快極了,自從被那個眼科醫生無視之後,她本來堅定的唯物主義思想又開始動搖了。
此時叛逆的想法占據了大腦,初月想,既然你們都覺得我不是視物有障礙,不是眼睛出了問題,而是精神出了問題,那麼,我就要讓你們知道,我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都是闆上釘釘的真事。
而證明它真實性的必不可少的過程,就是找到那個女孩,留下她真實存在的痕迹,從而證明她的火痕與經曆都不是虛構的,更不是自己精神有問題,杜撰的一切。
“來吧!”
初月催促,她伸出胳膊張開手,示意他現在就開始操作。
情景重現,雖然初月不知道它具體是如何實現的,但大概是沙畫、房子、人與樹之類的互動性遊戲,但她對此呈開放态度。
江泊舟起身将寫字闆放在一旁的書桌上,然後慢慢地走近她。
他在沙發邊停下,然後蹲下來,示意初月躺下。
“嗯?躺下?”
初月不理解。
“啊!忘了跟您解釋了,”江泊舟拍着額頭失笑,懊惱自己的失誤,“所謂的情景重現,常用的手段是催眠。”
“這也是最有效、快速的方法。”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催眠?
初月皺起眉頭,她與江醫生之間剛剛消除的隔閡此時又高高豎起,她防備心大增。
她讨厭這樣的不平等行為。
自己處于對外界毫無察覺的催眠狀态,而對方則可以站在觀察者的角度,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這太不公平。
況且,是在這樣一個初月并不信任的環境裡,這讓她覺得自己是一隻籠子裡的小白鼠,等待着實驗員的解剖刀落下。
似乎看出了初月的猶豫,江泊舟起身後退一步,與她拉開距離,然後松弛地坐在茶幾上。
他了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