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初月要做的,就是打破那面鏡子,找到那個又老又小的女孩,結束這一出鬧劇。
最好的重逢地點,是初見。
初月在公司外面停下腳步,氣喘籲籲。
公司的大門緊鎖着,門衛室的燈點着一盞小台燈,看門大爺的呼噜聲已經響徹天際。
人行閘機的燈依舊亮着,初月的臉印在人臉識别頻幕上。
“請通行。”
毫無感情的機器人女聲響起,發出似真似假的邀請。
初月站在閘機前沒有動。
她回頭看着門口馬路上來來往往通行的車輛,過路人裡沒有一個她認識的人。
公司對面的小吃攤也出來了,初月有時候晚上加班寫試睡總結的時候,會點一份雞蛋灌餅帶上去,熱乎乎、香噴噴的,濃濃的生活氣息。
街角的流浪狸花,雄赳赳氣昂昂的朝她走過來,拽拽的它卻總是很黏初月。
食物和玩耍,這兩樣東西,人和小動物都一樣,無法抗拒。
初月好幾次想把它收編,但又擔心家裡的原住民吃醋,加上小狸花脾氣倔從她手下掙脫了好幾次,也就作罷。
小貓,是她在這個城市裡唯一會留戀的生命了吧!
父母不在身邊,男朋友在她心裡已經死了,公司裡的同事也形同陌路,唯一舍不得的,隻有幾乎是閨蜜的室友袅袅,和她的親人小貓漫漫了。
想到這裡,初月撥通了室友的微信視頻。
“請通行。”
初月将臉對準人臉識别攝像頭,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女聲再次邀請。
她通過閘機,向着公司大樓西面的培訓教室走去。
看門大爺像是一口氣沒喘過來一樣,打了一個長長的呼噜,他撓了撓自己的啤酒肚,繼續在夢裡掙他的工資。
“袅袅。”
初月随着手機屏幕,揚起笑臉。
“你怎麼還沒回來啊?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時間漫長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初月恍惚之間才記起她今天的目的是去醫院治好自己的眼睛,可以是現在,一切都沒有好起來,一切也不再留有餘地。
火痕還在燃燒,她的眼睛依舊看到的是另一個世界的一部分,可是,原來的生活,她已經回不去了。
明明她出門看病時隻是早上,現在也不過晚上八九點而已,可這短暫的一天裡,塞滿了太多不愉快的回憶,将這十多個小時的時間拉得扁長。
初月在大樓加班的燈光下緩緩前行。
“嗯……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漫漫呢?我想看看它。”
“啊好。”
袅袅消失在視頻對話框裡,露出了她身後客廳裡的照片牆。
初月将手機拿近,仔細分辨着牆上的照片。
常常出差的她,已經好久沒有細細翻看以前的記憶了。
她看清了。
那裡有她和袅袅合租第一天聚餐時的合照。
工作加薪後,邀着三五好友在家裡聚餐的剪影。
也是在那時,她認識了朋友的朋友,薛庭。還有她和薛庭抱着小時候的漫漫在鏡頭下燦爛的笑。
好像一對新手父母,初月不合時宜地聯想到。
照片牆上,最多的,是初月和漫漫各式各樣的合影,還有袅袅和漫漫各式各樣的合影。
她們三人反倒更像是三口之家。
把漫漫托付給袅袅,初月很放心。
“來啦!”
袅袅抱着漫漫出現在手機屏幕裡,擋住了她身後的照片牆。
初月懸着的心也落了下來。
在現代科技的傳輸下,漫漫還是一隻活生生的小玄貓,而不是一團毫無生命力的行走骨灰。
初月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眼睛。
她本該毫無阻隔的将漫漫完完全全印刻在自己的眼睛裡的。
可是現在,她隻能通過手機屏幕,記住一個模糊的、自動美顔過了的,二維小貓。
這筆帳,也要一并算在那個女孩頭上。
初月在自己的複仇小本本上又記了一筆。
初月在辦公大樓下的綠化邊走了一圈又一圈,中途還碰到了好幾個下班回家的同事。
直到屏幕對面的袅袅哈欠打了一個又一個,小貓咪漫漫也昏昏欲睡了,初月才依依不舍的切斷了通訊。
是時候了,她想。
初月按掉手機,頭也不回地朝着培訓教室走去。
“哐當”一聲!
沒有一絲猶豫,初月舉起腳邊的觀賞石就沖教室玻璃砸去。
透明的材質頓時四分五裂。
遠處的保安室大爺終于被這不小的噪音驚醒,他撓撓頭,又搓搓臉,拿着超亮的手電筒,透過門衛室的窗戶向外照。
遠處漆黑一片,除了零星幾個下班的人影外,再無異常。
此時的初月,早已敲掉碎玻璃,翻身入窗坐在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上了。
那個将一切聯系起來的,詭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