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三年春,應天府的官道上塵土飛揚。嶽飛身着粗布短打,推着滿載農具的獨輪車,額角的汗水順着曬黑的臉頰滑落,浸濕了打着補丁的衣領。他特意在草鞋裡墊了碎石,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活脫脫像個奔波求生的流民。身後跟着扮作夥計的張憲,兩人混在衣衫褴褛的人群中,聽着路邊百姓的竊竊私語。"王知府又增了三成賦稅""李家閨女被搶去抵債,到現在生死不明"......這些話像一根根細針,紮得他胸口發悶。三日前,他收到密信,稱應天府知府王仁善勾結商賈,私吞赈災糧款,百姓苦不堪言。信紙上還有孩童用木炭畫的哭臉,讓這位身經百戰的将軍紅了眼眶。
城門下,衙役們舉着水火棍橫眉立目。"站住!進城稅五文!"為首的衙役踢了踢車上的鋤頭,"這些鐵器也要抽稅!"嶽飛低頭摸出幾枚銅錢,粗糙的手掌刻意在衙役面前晃過——那是他連夜用砂紙磨出的老繭。進城後,兩人在城郊最破舊的客棧落腳。木闆床上爬滿臭蟲,屋頂漏下的雨水在地上積成小窪,但這些都比不上隔壁傳來的啜泣聲讓人心痛。嶽飛隔着薄薄的牆闆,聽見婦人哄孩子:"乖,等明日挖些野菜,咱們就有吃的了......"
昏暗的油燈下,嶽飛展開從百姓那裡收集的狀紙。皺巴巴的宣紙上,有用木炭寫的歪歪扭扭的控訴:"王仁善強占民田""私設公堂逼死無辜";也有血書按的手印,寫着"還我丈夫命來"。張憲看着這些觸目驚心的文字,握緊了腰間的佩刀:"統領,咱們現在就去抄了那狗官的家!"嶽飛卻搖搖頭,目光如炬:"不急。要扳倒這棵大樹,得讓他自己露出馬腳。"
第二日,嶽飛扮作布商,戴着從舊貨攤淘來的玳瑁眼鏡,帶着僞造的路引來到米行。掌櫃的見他衣着體面,立刻堆起笑臉:"客官是要糙米還是精米?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如今糧價......"話音未落,後院突然傳來哭喊。嶽飛借口看貨,繞到後院,隻見幾個家丁正用皮鞭抽打一個老漢,地上灑落的糙米沾滿泥污。"這老頭竟敢說米裡摻了沙子!"家丁惡狠狠地說。嶽飛撿起一把米,撚開一看,裡面混着大量碎石和稻殼,甚至還有發了黴的谷粒。他強壓怒火,暗暗記下米行的賬本編号。
深夜,嶽飛潛入黨項聚集的茶樓。角落裡,幾個商賈正圍着知府的師爺推杯換盞。檀木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與城外百姓啃樹皮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這次漕運的油水,還得多謝王大人照應!"一個胖子往師爺懷裡塞了張銀票,"聽說嶽家軍要路過應天?可别壞了咱們的好事。"師爺搖晃着翡翠扳指,陰笑道:"怕什麼?那嶽飛不過是個武夫......"嶽飛握緊腰間的青銅短劍,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燭火搖曳中,他将每個人的面孔、每句對話都刻進心裡。
經過半月暗訪,嶽飛掌握了确鑿證據:王仁善勾結米商囤積居奇,将朝廷撥下的十萬石赈災糧高價倒賣;強征八百民夫修築私宅,緻三十七人累死;更離譜的是,他竟将軍饷也納入私囊,賬冊上的數字觸目驚心。但他清楚,僅憑這些還扳不倒這個在官場經營多年的老狐狸,必須讓其自露馬腳。
五日後,應天府突然來了個出手闊綽的"揚州富商"。此人包下醉仙樓最豪華的包間,點了價值百兩的酒席,還放出話來要收購全城商鋪。王仁善聽聞後,立刻帶着師爺和幾個心腹趕來赴宴。宴席上,珍馐美馔擺滿一桌,熊掌燕窩香氣撲鼻,王仁善搖着湘妃竹扇笑道:"不知貴客對應天哪塊産業感興趣?隻要價錢合适,本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