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呵呵……”孫老闆幹笑,“公子,我看樓上那位小姐是沖你來。如今,大家姑娘能出入歌舞樓,不是未來掌家,就是将來科舉應試、登堂拜相,入朝伺候女帝的貴女,不能輕易得罪啊。”
楚天機勾起薄唇:“既然她的來頭這麼大,又怎麼會怕一方富紳?孫老闆攔我也沒用。”
“不是,楚公子,你是本地人,能耐大,請你幫忙出手解決……”
孫老闆見他徑直出二門離開,聽到小厮喊“樓上沒了動靜”,隻得趕緊跑回去。
未央樓後的巷道幽深寂靜,一輛不大的青帷馬車靜靜停駐在巷子裡。小侍飛魚立在車前,神色躊躇,欲言又止:“國公爺……”
遊雀瞥他眼,徑直上前打起車簾,蛐蛐:“這麼沒眼色呢,不會給國公掀簾子?”
楚天機蹙着眉頭,仍思索着那張揚的小姑娘,擡步登車。
甫一入内,便見到本該在樓上打架的少女,此刻堂而皇之地霸占他的軟座,指尖捏着塊蝴蝶酥,正慢條斯理地品嘗着。
見他進來,還沖他眨了眨眼。
——這丫頭還是這麼肆意而為啊,也難怪飛魚欲言又止。
楚天機眸光微沉,朝外冷聲道:“飛魚,差事越當越回去了?”
飛魚撲通跪下:“屬下失職,請國公懲罰。”
遊雀看到走來的清大胖,猜到車廂裡人的身份,摸了摸鼻子,默默退至一旁。
車内,雲簪瞧他借題發揮,唇角一翹:“楚國公既然覺得下屬做錯,不如孤替你殺了他?”
楚天機哽住,拂袖坐下,指尖在車壁上輕叩兩下。
外頭飛魚如蒙大赦,趕緊爬起來駕車。
馬車輕晃,雲簪倚着軟墊,忽然道:“孤渴了。”
楚天機瞥她眼,茶盞分明就在她的手邊,真是被養的驕縱無禮!
“飛魚是楚家的人,不勞殿下費心。”
語氣冷淡,似兩人不熟。
雲簪覺得這人就是榆木腦袋。
指尖撥弄腰間的龍鳳玉佩,眸光清淩淩地睨去:“孤特意來接你,你就這麼不領情啊?”頓了頓,又笑起來,“方才那胡旋舞跳得不錯,回東都後,孤給你置辦身專門跳胡旋舞的衣裳,再跳給孤瞧瞧。孤很喜歡。”
楚天機擡眸,夜明珠的光映在彼此眼底,襯得他眸光如霜,襯得她皎若天上星。
“臣習武是為強身,而非供人取樂。”
“你能在未央樓跳舞給百姓觀看,就不能跳給孤看?”雲簪忽然傾身湊近。
楚天機立刻往後退,後背幾乎貼上車壁:“殿下自重。臣與孫老闆有約在先,學成後登台一次,權當了結。”
“籲……”馬車驟然停住。
雲簪順勢向前栽去。
楚天機下意識伸手去扶,指尖觸及她手背刹那,如觸電般縮回去。
雲簪按着他的膝頭和旁邊的小幾穩住身體,直起身時盯着他微微泛紅的耳尖,噗嗤一笑。
“怎麼回事?”楚天機尴尬地轉向車外,語氣沉沉。
“國公爺,有刺客。”飛魚守在車側。
遊雀已迎上前去,出劍迅捷,劍光如練,瞬息攔下六道黑影。
車内,楚天機轉回目光,卻見雲簪老神在在,不由蹙眉:“殿下倒是鎮定。”
“又不是來刺殺孤,孤怕什麼。”雲簪托腮,笑嘻嘻,“你這麼看着孤幹嗎?”
“那是來殺我的?”楚天機冷笑反問,“我一不結黨,二不營私樹敵,什麼人要取我的性命?”
雲簪見他神色淡漠,不由輕笑,纖纖玉指一根根數來:
“孤聽說你性情孤冷,手段狠絕,初到慶宮就毒翻百餘宮人。宮中宮侍哪個不懼你,不想你出事?
對了,此事在東都民間,賴在孤的頭上。你欠孤一個人情。孤的名聲貴着呢!”
楚天機不搭理她,細聽外面的打鬥聲:“小心。”
一根鐵蒺藜劃破車簾,釘在在車壁。
雲簪被他及時按頭避過,外面清大胖問來,就道:“無事。楚國公在呢。”
清大胖舒口氣:“請國公多護着殿下。外面就交給我們吧。”
他惱了,揚手把幾枚攔下的鐵蒺藜飛出去,讓交手的刺客好一頓忙亂。
雲簪與楚天機對了眼,見他收手撇臉,繼續先前的話題:“呵,你是怕孤死了麼。你就守活寡了啊。”
楚天機真是煩死她吧唧吧唧亂說話的嘴。
雲簪扳第二根手指:“你身為楚國公,肩負楚家舊部兵權。又有東方川大元帥替你壓陣,你還是她徒弟。你不争,就已經權勢滔天。
天下武人,凡想出頭,哪個不想你出點事,好取而代之?
更别提——”
忽然再次前傾,吐息如蘭,“你是母皇欽定的太女夫婿,未來的皇夫。太平盛世,這人就喜歡有權争權、無權謀利。天下适齡者,眼紅你位置的人……怕是比孤口袋裡的錢都多了。”
楚天機的眸色愈發深:“臣早已得陛下允諾:凡臣不願,即可……不娶。”
“不娶?”
——想得美!母皇這等精算人,說得定是“不嫁”。孤給你三分薄面。
雲簪眯起眼睛,笑得也更明媚,“當年是誰對個小乞丐說‘别怕,哥哥護着你’,還說要護一輩子?”
楚天機的眸光驟凝,再待不住,掀起車簾,縱身躍入外頭的戰局。
——那時,你喬裝打扮成癡傻乞丐,誘我要承諾。
夜色裡,袖中的碧影乍閃,翠綠蠱蛇疾射而出,狠狠咬在來襲刺客的面門。
“啊……”那人慘叫,擡手抓蛇,竟生生扯下塊發黑皮肉。
慌亂中,他下意識掏取腰間的解毒藥,沒來得及服用,就毒發倒地。
餘下的刺客見同伴一死一擒,領頭呼哨一聲,三人三個方向逃去。
守在車旁的清大胖望向車簾下觀察鐵蒺藜的雲簪,見她微微颔首,當即吹響銅哨。
潛伏暗處的隐衛悄無聲息地追襲刺客而去。
遊雀拎起擒拿住的刺客,架刀逼問:“說,誰派你們來刺殺國公?”
楚天機瞥見刺客的眼神視死如歸,搶步上前,想卸下他的下颌,卻遲了半步。
那人咬了牙關裡的毒藥,很快七竅流血,氣絕身亡。
“這……死士?”飛魚倒吸口涼氣。
楚天機陰沉張臉,轉看地上被蠱蛇吸血的另一具屍體,示意遊雀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