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大殿上,女帝一掌拍在紫檀案幾上,震得案面茶盞跳了跳:“軒轅雲簪,休得放肆!”
殿裡外的宮人瞬間跪下伏地,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擾這對母女對峙。
雲簪梗着脖子,倔強地回道:“孤沒錯。孤留下他是喜歡他,孤要娶他!”
女帝微愣,一時竟不知道該認真回還是玩笑着回。
她從女兒的眼裡真看到“喜歡”二字。隻是,這份喜歡還不足以與她對父母的愛相較。
另外,她得這種喜歡方式……未免太兒戲吧?!
果然同國師行如所說的一樣,兩人太過年輕,未經風雨,不懂怎麼善待喜歡的人。
*
東宮殿門外,楚天機虛弱地靠在飛魚肩側,聽到裡面的潑嚎,扯了扯唇角。
他若有力氣,真想說句——呸!誰要你的喜歡!
飛魚咽口吐沫,小心翼翼道:“國公爺,殿下她……可能是真心喜歡你吧。我聽府裡的小厮說,他喜歡府裡一姑娘,總想欺負她,惹她注意。
這倒過來看您和殿下……”
楚天機忽得生出力氣,大概是氣狠了。
他冷冷地撇向飛魚吧唧的嘴,眼裡寫滿:你瞎啊?
“有病……就去治!”
飛魚慫慫地住口,又辯解:“小的沒病啊!”
“走開!”楚天機無力地推他,撐着膝蓋坐在地上,“斯哈……斯哈……”喘着氣,兩腿又麻又僵,慢慢地還泛上疼。
殿内,女帝閉眼,揉了揉眉心,揮手屏退宮人。
她幸災樂禍地笑了聲,依着劇本勸道:“雲簪,強扭的瓜不甜,放他回南蜀吧。”
“孤不放!”雲簪高聲回,又低聲嬉笑,“母皇,一會留下來用膳吧。管着廚房的麥芒,手藝又進步了。”
“朕都被你氣飽了,還吃什麼。”女帝指腹抵着她額頭讓退開,“你若再這樣不聽話,朕就罰你……禁足東宮,”甩袖而去。
“孤不聽、偏不聽,禁足就禁足!”雲簪在殿口又叫兩聲,示意麻姑收場。
麻姑帶稷姜和菽嬌追着女帝到東宮門口。
東宮門口,女帝面對楚天機蒼白渴求的臉,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更多是演出來的歉意。
她垂下眸,回頭狠瞪麻姑兩眼,什麼都沒說,拂袖上辇。
楚天機知道女帝也沒有說服雲簪,難過地軟下身段,咬牙喃喃:“惡女,我跟你拼了。”起身又跌回去,看向東宮門口得幾尊門神宮女,憋下酸楚,放狠話,“本國公……不信……熬不過你。”
天很快又擦黑,女帝派貼身侍官來東宮門口,再次請太女前往太極宮用餐。
麻姑出來回話:“淮葉姑姑,殿下說,陛下讓她禁足,她就不去太極宮用餐。請淮葉姑姑轉告陛下。”
内廷總管——淮葉歎了聲,站在楚天機旁邊為難道:“國公爺,請不要怪陛下。陛下與太女究竟是母女,不好弄得太難看,否則人心不穩。她盡力了。
陛下已經派人請大元帥入宮,希望東方将軍能說動太女。”
楚天機全憑意志熬着,虛弱地颔首:“多謝……淮葉姑姑,請轉告陛下……臣知道……陛下的難處。”
淮葉總管走後,楚天機搖搖欲墜,可仍堅持着又跪半個多時辰。
天黑下來,沒有日頭曬着,他好受些,卻快伏在地上。
東方川被遊雀催着疾步進宮,先去女帝那走一趟過場,再來東宮門前勸。
她人不高,甚至有些偏瘦,但十分有形——酷酷得美。
開腳立定在楚天機面前,抱胸就笑:“小國公,你還聽得見嗎?你有這毅力,幹什麼都會成功。隻是,你再跪下去,不僅腿要廢,人也要完了。起來吧!”
楚天機半趴在地上,搖了搖手指,虛弱道:“東方……師父,我……不起。”
宮燈照射下的臉煞白煞白,全憑一口氣撐着。
東方川呵了聲,叉着腰,繞他轉兩圈:“太女為什麼不讓你走?你是楚國公!”
遊雀實在看不下去,取出水壺給自家公爺強灌兩口水。
楚天機咽下水,有了力氣推開遊雀,吊着氣道:“那就請太女……收回國公爵号。”
“真是冥頑不靈。”東方川朝遊雀、飛魚道,“别隻會傻站着聽話。照顧不好他,你們也别想有好果子吃。他不肯喝,就強灌。”
吩咐完後,她轉身入東宮。
雲簪已經洗漱幹淨準備上榻睡覺。
東方川被領進寝殿,訝異道:“殿下,睡得着啊?”
“為什麼孤會睡不着?又不是孤跪在外面急着要人幫忙說情。”雲簪鑽進絲緞被窩,看着根柱子似站着的東方川,補一句早睡的正經理由,“太醫說了,早起早睡有助于女子肌膚緊實。
川姐姐,過來坐,陪我說說話。”
“叫師父!”東方川唇邊含着笑,坐在她榻邊。
麻姑領着黍離幾人退下。
雲簪趴倚在軟枕上,輕聲道:“師父,我和楚天機都是你徒弟。将來若他反抗我……”
“打住。師徒之上是君臣。殿下是君,東方川永遠是臣。”東方川說着,擡手刮在她的小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