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小柳村的日子像曬場上飽滿的谷粒,沉甸甸的踏實。藥田的豐收讓村裡多了幾分喜氣,溫天的衛生所依舊忙碌,但那份懸着的心終于落了地,日子便顯得格外悠長起來。
沈安和溫甯兩歲多了,正是貓嫌狗厭又招人疼的年紀。沈安繼承了沈槐的力氣,小小的人兒抱着柴刀(當然是沈槐特制的、沒開刃的小木刀)有模有樣地劈空氣,嘴裡還“嘿!嘿!”地給自己鼓勁。溫甯則安靜許多,喜歡跟在溫天身後,踮着小腳看她碾藥,或者蹲在院角的菜畦邊,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剛冒頭的蘿蔔纓,奶聲奶氣地問:“娘,綠綠?”
這天午後,秋陽暖暖地曬着。溫天剛給一個拉肚子的孩子看完診,送走了千恩萬謝的孩子娘。她伸了個懶腰,走到院子裡,隻見沈槐正坐在老槐樹下的石墩上,面前擺着一個小石臼和一堆新鮮的、紫紅色的漿果——是後山摘來的野葡萄和一種叫“姑娘果”的橙黃色小燈籠果。
沈安正撅着小屁股,努力想幫沈槐把果子放進石臼裡,小手卻總是抓不穩,滾得滿地都是。溫甯則乖巧地坐在旁邊的小闆凳上,懷裡抱着一個破舊的布娃娃(是春梅用舊衣服縫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槐的動作。
沈槐也不惱,任由沈安“幫忙”。她拿起木杵,開始搗那些漿果。紫紅和橙黃的汁液混合在一起,在石臼裡流淌,散發出酸甜誘人的香氣。沈安立刻被吸引了,忘了滿地亂滾的果子,湊到石臼邊,小鼻子使勁嗅着:“香香!娘,香香!”
“這是要做什麼?” 溫天笑着走過去,在溫甯身邊坐下,把女兒攬進懷裡。
沈槐擡頭看她一眼,沒說話,隻是繼續搗着。搗成粘稠的糊狀後,她起身去屋裡拿出一匹溫天前些日子用賣藥的錢換來的、本白色的粗棉布。她将棉布浸入搗好的果漿汁液裡,用手反複揉搓、按壓,讓顔色均勻地滲透進去。
“染布?” 溫天眼睛一亮。她記得沈槐提過,山裡有幾種果子可以染色。
沈槐點點頭,将染好的布擰幹,展開。紫紅和橙黃交融,暈染出深淺不一、如同晚霞般絢麗的色彩,在秋陽下格外好看。沈安興奮地拍着小手:“花花布!給妹妹!” 溫甯也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濕漉漉的布,小臉上滿是驚奇。
“真好看!” 溫天由衷贊歎,“晾幹了給甯甯做條小裙子,給安安做件小褂子,肯定精神!”
沈槐嘴角微揚,将染好的布晾在院中的竹竿上。色彩斑斓的布匹在風中輕輕晃動,映着樹下嬉鬧的孩子和溫天含笑的臉,成了小院最生動的風景。
傍晚,溫天在竈間忙活。她舀出新磨的荞麥面,和成光滑的面團,準備擀面條。沈槐抱着拾來的柴火進來,很自然地坐到竈膛前生火。火光跳躍,映着她沉靜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