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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庭璧碎,耀掌珠虧,空傳令範,永閟芳儀……百兩行遵,九泉俄翳,昭途隔禮,幽埏合契。*”
穿着大紅色新郎服的衛暻神色麻木,雙手雙腳都被金鍊鎖住,立在皇帝與貴妃面前,聆聽永平伯高聲念誦的告文。
高世良辦事利索,昨日還挂滿白燈籠的公主府,今日已妝點成了紅燭搖曳的喜堂。
皇帝寵愛樂安公主,早早便賜下了這座宅邸,隻可惜小公主還沒來得及入住,便已蘭摧玉折。
賓客們沉默伫立兩旁,永平伯夫人王照容默默垂淚,待告文念完,中郎将李巍帶着幾名金吾衛走上前,沉聲說:“請驸馬,入洞房。”
衛暻緩緩扭頭,看了眼抱着公主牌位的宮女,艱澀地張了張唇,還沒來得及說話,背後便感受到一股大力。
金吾衛不等他廢話,押着他便往新房走去。
“二郎!”
他聽到阿娘一聲壓抑的驚叫,随即便沒了聲音,他想扭頭再去看一眼母親,卻瞥見皇帝冰冷的面色。
衛暻硬生生把頭扭了回來,自己一向是個不成器的,往日沒少給家裡惹麻煩,如今能為家裡做的最後一件事,也就是安安心心當了這個驸馬吧。
或許,陛下會看在公主的份上,對衛家多些恩寵……
新鮮出爐的樂安公主驸馬直起脊背,一步步走入了新房,幾名金吾衛對視一眼,上前解開了驸馬腳踝和手腕上的金鎖。
随後,宮女将公主牌位供在桌上,衆人一起退出房間,輕輕關上了房門。
洞房花燭夜,陪伴衛暻的,便隻有這冰冷的牌位了。
衛暻:“……”
紀瑩:“……”
素來恣意妄為的小公主打量着少年頹廢的臉龐,頭一次生出些許心虛之意。
叫好好一個大活人給自己守活寡,是不是真的不太好?
她也沒想到阿耶真的會下旨嘛……
紀瑩正琢磨着能不能托個夢讓阿耶收回成命,卻見剛剛還頹唐沮喪的少年突然起身,幾步走到她的牌位前,深呼吸幾口氣後,一把奪過她的牌位,用力塞進了懷裡。
“我倒要看看,誰先受不了誰!”衛暻惡狠狠地說,環視着空蕩蕩的屋子,“虎頭大王,你若真的魂兮歸來,就睜大眼睛看着!”
衛暻氣勢洶洶地抱着牌位,回到床榻上合衣躺下,竟是要與紀瑩的牌位同床共枕。
剛剛還在内疚的紀瑩:“……”
他他他……
……他竟敢對本公主如此無禮!
不但抱着本公主(的牌位),還叫本公主小名!
衛、黑、獺,你死定了!
紀瑩怒極反笑,冷冷盯着眼睛一閉、飛快進入了夢鄉的衛暻,腦子飛快轉動起來。
還沒等她想出用什麼手段報複回去,一道溫潤的流光忽然湧入了她的體内。
她的魂魄頓時凝實了許多。
紀瑩一怔,皺起眉,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知這流光從何而來。
紀瑩讀書時便不求甚解,想不通便不再去想,隻是移步到銅鏡前,看鏡子中依然照不見她的面孔,一時計上心頭。
……
一個時辰後。
已入夢鄉的衛暻忽然感覺臉上涼涼的,還以為自己還在家中:“萬貫,别舔了……”
他習慣性笑着揮了揮手,下一刻卻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成了驸馬,公主府可沒有他的愛犬萬貫。
那這冰涼的感覺是……
衛暻忽然睡意全無,緩緩睜眼。
一張熟悉的、明眸皓齒的鵝蛋臉,飄在半空,離他還不到三寸遠。
陰風鼓起她的發絲,拍打在他的臉上。
心跳陡然停滞。
接着,心髒幾乎躍出胸膛。
衛暻:“你你你你——鬼鬼鬼鬼——啊啊啊啊——!!!”
紀瑩:咦?
她隻是想吓唬他,沒想到他真能看見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