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時天色已晚。葉脈通知明早八點半召開開學典禮,樂神望在回房前友善地提醒了她。
海水笑了笑。見對方神情泰然坦誠,她想要說句“明早一起走嗎”,又覺得講出來有些别扭。
并不是女生邀請男生有什麼不妥,隻是自己總是習慣一個人做事的,就算樂神望有着讓人想要靠近的氣質,多年來的被動與憊懶還是令她對建立新人際關系這件事有點望而卻步。
于是海水又閉緊了嘴,略顯拘束地同男生擺擺手:“……晚安。”
樂神望像是完全沒發現她的欲言又止:“海水,剛才的事謝謝你……我不想赴約,但也不想讓汪同學在大家面前難堪,一時不知道怎麼辦好,才找了那樣一個冒犯的借口。給你添麻煩了!”
他的神情肅正了許多:“你我在一個小隊,以後有什麼需要做的事,請務必開口。隻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竭盡全力。”
海水點點頭,抿了抿唇,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轉身上了樓。
她聽到了身後樂神望一聲晚安,以及輕輕關門的聲音。
那柔和的細小聲響突然讓海水覺得,就算和天道乾分在一個隊伍都沒有那麼讓人難受了,因為這裡還有樂神望——
理解難處的、尊重他人的、以誠相待的、讓人打心底裡覺得舒服的,很好的樂神望。
他的受歡迎絕非空穴來風,也不僅僅是因為那張人群中散發光芒的面龐。
海水打心底裡覺得高興。她難得在走路的時候哼起了歌,雖然有些不成曲調、斷斷續續。
也是難得這麼一股腦地往外冒着傻氣,就跟站在落地窗前抽煙的陌生男人撞了個正着。
……這走廊裡怎麼不開燈呀?!
海水直接吓得倒吸了口冷氣。高效魔法壁燈隻要一點魔力就能推動運轉,此刻卻沒有一盞能被海水催動着亮起,整條走廊隻靠窗外投進來的淡淡月光做照明。
光看壯碩的身形會覺得這人是個成年男子,但認真觀察他的臉,海水又猜測他應該是她的同學,至少不會是什麼大叔年紀。
寸頭顯得男生面部輪廓硬朗,一身腱子肉也令他看上去像個陰狠的暴徒,更别提他腳下的那灘深紅色的液體,還在順着褲管嘀嗒。
海水緊張地和男生對視——仰視着。他的個子足足一米九往上,她不得不擡起頭。
從常理來看,大陸第一軍校阿斯特裡德内應該不會出現能夠制造暴動、威脅學生的恐怖分子,這麼講,面前的人應該不會傷害她。
——的吧?
蒼了天的,血……血!救命啊!!
就算已經看過一萬次鮮血淋漓的場景了,再看一次海水也還是怕得想死,不敢再對上那人如鷹隼般的灰色眼睛。
他的眼神有點令人不适,像在強行隐忍着什麼,眼皮微顫,似乎馬上就有什麼驚悚之物噴湧而出。
海水趕緊低下頭去,裝作什麼也沒看見一般,強行鎮定地接着哼歌:“啦啦啦,啦啦啦……嗝。”
——憋了個飽嗝出來。
男生:“……”
海水:“……”
蒼了天的……
她正因為自己不争氣的肚子慚愧地沉默,便聽那人緩緩開口:“……嗆麼?”
海水忍不住擡起頭來,表情更呆了:“……啊?”
男生原本是歪斜着倚在窗框旁的,直到看見她擡眼,才站正了身子挺直脊背來。
他夾着煙的手指輕輕一撚,便見空氣中驟然飄起一股裹挾着土灰的塵風,将那卷煙的火星瞬間撲了個幹淨。
海水怔了下。
男生再次開口,微厚的唇瓣翹起,顯得有些性感:“……你住這兒?”
海水被問得突然,沒多想什麼,幹巴巴地回:“是呀。”
他的眉心有一道淡淡的紋路,海水覺得那褶皺的形成或許是經常産生不滿的緣故,眉頭頻頻蹙起。
男生的神情就是這樣告訴她的:嘴角朝一邊勾起,角度和緩。不至于表達出過分明顯的譏諷含義,眼神卻傲慢睥睨着,混合成一種頗具矛盾感的不自洽。
然而,這種氣質出現在對方身上似乎也沒什麼奇怪——海水心想,還能比這人冷不丁地出現在這裡更奇怪嗎?
驟然,靜谧的窗外傳來了陣陣破空之響。
男生冷哼一聲,轉身撐着窗框台面便翻身而出,動作之迅捷讓海水都沒反應過來。
他矯健的身形如同正在蓄力的獵豹,身上那件灰色的緊身制服也勾勒出了流暢而有力的腰線。
走便走了,也沒打什麼招呼,但他回了下頭,定定看了她一眼,就那麼一個敏捷的撐跳,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的男生便消失在夜色裡。
空氣中彌漫開充滿濕潤感的泥土芳香,還有些粗粝的灰塵味。深厚、強勁、不可接近,這種魔力波動應該是來自土系的魔武士。
莫名間,海水覺得臉有點燙。
或許是方才窗戶大開,八月的晚風太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