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消惡嘀咕了幾句“就許她問我,還不許我問她了”,還是為海水答疑解惑道:“……我不是加羅瑞德人。我是在威爾根出生的,跟着父親從那邊移民過來。”
晏珠白剛要嗦手指,便被一旁嚴陣以待的侍者圍住,三個人動作麻利地為他擦拭清潔。
既習慣如稚童般怠惰邋遢、野蠻随性地生活,而當雅緻周到的服務送到手邊,小胖子也能順從高貴的身份——某種皇室血脈的感召,自在地享受着。
海水有時候覺得晏珠白親切地像是家裡雇傭的花匠爺爺,臉蛋胖胖,容易滿足;有時候又覺得他眨巴着眼,把心裡想的事都藏在了毛毛蟲似的眉毛裡一樣,擠弄兩下,好像什麼也沒在想。
某種程度上,他跟自己有點像的。
晏珠白給生消惡補充:“我來說吧,他們家本來是給一個貴族老爺幹活的,結果貴族老爺居然參與了一個刺殺密耶爾敦大帝的計劃……密耶爾敦大帝你知道吧?”
海水心想,不知道也能猜到啊,就是威爾根帝國的大帝呗。什麼敦的,我看像個屁股蹲。
“……反正計劃敗露,肯定是殺的殺砍的砍。他父親算是個編外人員,在府上打零工的,老爺出了事自然要跑路。本來想在國内找個地方窩着,結果因為既不信光明教也不信天教,沒人能證明他們的合法身份,隻好流亡過來咯。”
生消惡老底被人揭了,有點羞赧,狠狠錘了晏珠白一拳:“什麼事兒您都愛往外講是吧?啊?”
晏珠白嘻嘻笑着:“講講咋了,咱們又沒幹傷天害理的活計,不丢人!海水,你是不是根本沒聽懂啊?”
海水不可置信:“……我隻是有點想不起來東西,我又不是傻子!有什麼聽不懂的啊?我就知道,他們天教的沒一個好東西!”
晏珠白:“不是……你也太會抓重點了,你咋不說光明教也沒給他們證明呢?”
海水哼了一聲:“光明神在上,肯定有光明神自己的道理!”
……要不要這麼雙标啊?!
幾人正聊着,突然聽見身後靠窗的玻璃被人敲了敲。
海水離得最近,順勢一扭頭過去,便見海夏正隔着玻璃看她,露出俊俏的笑意來。
海夏的母親來自長赢帝國最古老、血統最為純正的家族,擁有世代嚴格甄選下來的絕世容顔。這種驚人的美貌完整地順延給了他的兒子,除了海家标志性的發色,海夏身上其他的部分幾乎和母親一模一樣。
海水對童年的事記得清楚,那位夫人的畫像正是如此:眼睑生來帶着一點桃紅——或者說是因為皮膚太吹彈可破,才透出了粉嫩的血色;眼睫毛濃密像兩把扇子,把下面兩潭赤金色的湖吹了漣漪出來。
唇瓣總是透着飽滿的绯色。連這樣令人妒忌的特長海夏也繼承了,明明平時不愛喝水,嘴上也不見幹燥起皮,甚至很少能用肉眼看到明顯的唇紋。就連眼下那顆小痣都像是經過精心計算過位置才長的,恰到好處、風情萬種。
美男之間也有不同,海夏的長相偏秀麗,樂神望則更加棱角分明一些,而相同的則是都很有殺傷力。
海夏的臉離得很近,隔着一層玻璃沖她笑,距離太近,海夏像是要吻住她了。
以前哥哥也這樣與她親近過,在兆星去世的那段時間裡到達了頂峰。他變本加厲地對自己好,有時嚴苛得像父輩,有時親近得像友人。
海夏不顧門童的禮貌拒絕,直接推門而入,皮鞋優雅地踢踏響着,自然而然地在海水旁邊坐下。
當然,這一切沒有公宜侃默不作聲地應允是無法一氣呵成的。公主殿下揮退了暗處想要上前阻攔的帝國護衛,幽幽地打量着這位美男子。
海水問他:“你過來幹嘛?”
海夏笑起來,弧度靈動:“看到公主殿下了,想過來打個招呼。”
公宜侃挑了下眉。
他望着坐在首位的女孩,一改剛開學時在人背後刻薄的評價,彬彬有禮道:“公宜侃殿下,關于糾察隊的事,我很感謝您。自我介紹應該就不必了,在下是海水的兄長,您開尊口免下罪責的海夏。”
“長赢海家會記得這份來自杜曼斯特的恩情,我也會竭盡所能地報答、佐以回報——無論是身為海家嫡子,還是我自己。”
男生那一對眸子清澈,像輕裝上陣的紅顔俠侶。
公宜侃難得沒快言快語地說上什麼,隻是放肆地盯着他看。
海夏也不奢望能等到一份理睬,接着同另外兩人介紹起自己的身份來,态度友好。
晏珠白很高興遇到了一個同為光系的高手,生消惡被海夏嘴裡的一通馬屁拍得開心,對光系魔武士的修行也很感興趣。海夏很快博得兩人的好感,愉快地聊起天來。海水皺着眉頭,像是很煩她哥哥似的,不住地往三人中間插着話,吵吵鬧鬧。
——如魚得水,左右逢源。
公宜侃看着這一出戲,表情玩味。她用新浸泡過花露的毛巾拭着手,微垂的丹鳳眼卻流瀉出了漠然。
好一張利落機敏的嘴,說了半天,除了用長赢帝國當底牌,言外之意就是要她隻命他來償還這份恩情,而不是妹妹。
這個海水,真是頭遲鈍的蠢豬!這樣的嫡系兄長哥還不警覺,笑得陰恻恻的,哪裡是什麼好人?
左右是他說過要報恩的,别怪她物盡其用。誰讓她收了這個笨跟班呢,就發發善心吧,負責到底。
不過話說回來,臉蛋長得倒也算是看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