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血手黨之所以能夠在黑尼爾叱咤無雙,正是因為麾下的人都是這樣的亡命之徒。錢權不能使他們動搖,其他的威脅更不會,無論是親情還是死亡——他們隻執着于渴望的、所能得到的、至高無上的,大概也是一種惡念的僞善了。
在如此環境中的生活數年的萬百當然深谙此道,成為了并不是隻為财名而來的候鳥,從過客變成歸人。
他便是這類血手黨人的代表。伴随不曾停止的殺戮的,是他對于個人審美的追求——源自過往浪子回頭的悔意和追尋。他熱愛自己身體内的一半血液,并為此付出着可以付出的一切。
那美如今不再是飄忽虛渺的空殼,也不是一個什麼随便的念頭,終究變成了眼前人生動熱烈的诠釋。
萬百本想冷笑着想用“你們聯邦的走狗還騎不到老子血手黨頭上”來駁回去,卻在看到海水可憐兮兮的目光時閉了嘴。
……算了,既然女神在這樣哄着她的話。
公主殿下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平民是被她怼得啞口無言,滿意地又哼了一聲,轉頭又看向全場唯一的生面孔。
——好像也不算太陌生,這個長相。
樂神望一眼就明白來人的困惑,自報家門地介紹起來,落落大方:“我是來自塞蘭弗列德的樂神望,久仰侃公主大名。”
公宜侃蹙起眉頭:“……我以前見過你麼?”
樂神望笑了下:“很榮幸是您高中的校友,我也畢業于杜曼斯特皇家中學。”
“……哦。”
公宜侃原本都是沒想說話的,但似乎是看在海水的份上,還是回了一聲。
海水聽到這裡,不怎麼能理解公主殿下。可能人家确實是見多識廣吧,但這可是小樂诶!長成小樂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沒印象呢?應該是隻看一眼就會牢牢記得的程度呀……
海水還記得開學那會兒的群聊裡,還有姐妹熱火朝天地張羅人加入樂神望的後援會,現在根本不用宣傳,她們粉絲群好像都建到四群了。
——關鍵是阿斯特裡德一共才多少人啊?!
像是為了證明這份搭理到底值不值得一般,公宜侃又挑起一邊眉毛:“所以,你是海水的朋友?”
公主說的是朋友,而非室友,意思應該就是隻會給朋友三分顔色,室友就不理會了。
此話一出,海水臉色微微一變。
她當然知道侃公主是向着自己才這樣講的,是因為跟自己關系好——是因為自己是她的得力跟班。但問題就出現在這兒……海水還沒來得及跟小樂說自己認識侃公主呢!
或許芝士報曾經有過不少添油加醋的報道,稱海水跟在侃公主屁股後面雲雲,但看客本來對這種事也隻是信個五成、看個樂呵,并不完全當真。樂神望就算看見也不會往心裡去的,況且,他都沒來問過她……
但男生并無什麼别的反應,隻是回:“是室友,也是好朋友。”
——像在另外回答着什麼,不單是應了公宜侃的問。
公宜侃沒往心裡去,她隻是想到哪裡就到哪裡抛出來一句,至于答案如何,她有眼睛會看,有耳朵會聽,不用樂神望多說。
于是海水猛然朝樂神望看去,男生又望回了她一眼。他們目光的交彙終于不再是輕飄飄的毛毛雨了。恰到好處的風吹來,水汽終于暢快淋漓地落下,變成擊打到地面能起水花的力度,打破了虛晃的平靜。
海水雖然不是一個想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但眼神還是比較好讀懂的。
少女帶着一點知情不報的歉疚,一些“不是故意的”的委屈,還有便是想要收到什麼回饋的期待,執着的姿态更加明顯。
而樂神望也從完美無瑕的屏障中透出了幾縷可折射的光。海水很用心地看着,隻看出了一些寬慰和友好,更多的就沒有了,或者叫沒有讓她讀懂的意思。
大概是她還不夠聰明。
這一點上,海水和汪湫洧也不同。汪湫洧沒有好奇心,對什麼都不感興趣,讨厭謎語,也不想去猜;海水的求知欲旺盛,什麼都想知道點,不過她還算有分寸,别人不想表明時也不會去逼問。
就像大自然的朋友們,花草植物、魔獸動物,不懂金色大陸人類的語言,也不會張開嘴巴講話。有什麼不舒服、不高興,都是海水靜靜觀察出來,用心發現的。
晏珠白生消惡兩人積極争論着晚上吃什麼,兼顧小心翼翼地詢問着侃公主想吃什麼。萬百不想跟公宜侃吃飯,但很想跟他的親親女神吃飯,于是就眼巴巴地看着海水,模樣像隻大狗。樂神望坐在萬百旁邊,沒有再開口說什麼的意思。
或許在别人面前還是有諸多不便吧,說通一些什麼事之類的。她想說,又怕對方不想說;對方可能想聽她說,可她又有點害怕聽到了。
海水深吸了口氣。
她和小樂,或許還差一股猛烈又合适的強冷空氣,下一場會重感冒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