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那頭男人反抛回來的問話,海水不自覺地伸手卷着自己的發梢:“我剛挑完社團的東西……既然有社團經費嘛,我想着就選一點品質好的。”
池野無語:“選個品質好點的床,是吧?”
鬥篷男僅露出的一雙眼睛賊溜溜地轉向這邊,閃爍着八卦的光芒。
海水猛地想到了不該想的地方,結結巴巴地:“是用來冥想的床!躺着思考的床!不是幹别的……”
池野:“……”
明明是海水自己往歪了跑,她還要賴到某人身上:“都怪你!老王八蛋……衣冠禽獸!老不正經!”
池野平白挨罵也不惱,隻是歎了口氣:“買完怎麼放進活動室?等我過去,或者找校工幫忙。”
海水嘟哝:“我當然知道!不然我自己怎麼擡進來嘛。”
“我就是怕你不想麻煩别人,不肯找人擡。”
池野飛快地瞥了鬥篷男一眼,壓低音量,嗓音細若蚊鳴:“我怕你累到。”
“……”
不是,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老王八蛋這麼酸不溜丢呢?
海水捏了捏自己發燙的耳朵:“……我是叫你有話直說,但也不用什麼話都說。”
池野轉口問:“現在回宿舍了麼?”
“在回去路上了,太無聊才來找你說幾句。”海水沒話找話,順勢問着幾天前就痊愈了的病症,“沒再感冒吧?天更冷了,你要多穿點。”
她後知後覺,覺得自己真是說了些蠢話。池野本身就是因為心結才不添衣物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在多嘴什麼呀?
而且這種關心很像她特别在意似的,聽起來笨笨的。
女生不禁懊惱起來:“不是……反正,沒事啦!我挂了哦。”
“……嗯。”
池野猶豫片刻,把那句“我也想你了”憋了回去。
通話結束,池野緩緩地伸手把口罩往上拽了拽,幾乎要把眼睛也遮住。
……他以前就是個這麼肉麻的人嗎?那個輕狂意氣又毒舌的年輕人隻是他同名同姓的朋友是吧?
鬥篷男啧啧:“真甜蜜!但你要知道,池老師……要是沒有我,‘兵痞子勾搭女學生,枉為人師’的消息馬上就會口口相傳起來哦。我們相遇在學校裡,就是緣分;我總幫你一些忙,你要感恩。”
池野:“……你就算學須來病玩押韻,我也知道,你不是他。”
鬥篷男怒不可遏:“我當然不是!誰要學他那麼蹩腳的嘻哈?!再說了,須來病又不是你的朋友。我和他不一樣,我是認真來做你的朋友的。家人,我很需要你,就像魚需要……”
講着講着,池野開始覺得這人有點惡心、氛圍有點基情。他冷不丁地岔開話題:“我突然想到,你說,海水是不是有點‘腥風血雨’體質?”
鬥篷男:“……”
不是,這海水是個什麼稀罕東西啊?!你喜歡就覺得别人都在意是吧?
鬥篷男無言半晌,冷笑一聲:“不識好人心!鼠目寸光!戀愛腦……豬腦!滾吧!”
霎時,磅礴的氣流席卷着池野周身,他被安全傳送回了地面。
池野認識這位芝士報的幕後頭目純屬意外。準确的說,自從踏進阿斯特裡德校園的第一天,鬥篷頭目就找上了自己。
算上今天,池野與人見面已經有三次了,但還是不能确定對方的任何身份:老師、學生、校工,亦或非校園内部人員——他甚至無法判斷鬥篷男的年齡。
這對自信于自己觀察力的頂尖偵察兵來說,無疑是一種直白的挑釁。但池野沒有在這一點上過分計較,畢竟《芝士報》編輯部能在阿斯特裡德校内蟄伏多年,一直沒被風紀委員會根除,當然要有一些過人的本領。
隻是池野不解對方一直親近自己的緣由。況且,他還沒有答應或幫任何忙,鬥篷男倒是主動替他壓下了輿論。芝士報的小編們剛挖到了他跟海水的某些蛛絲馬迹,便被壓下去了。鬥篷男沒提任何條件,隻是反複說着要跟他做朋友——家人……
不過,此人雖然古怪,但能在阿斯特裡德眼皮底下行動,大概也不會真的抱有什麼不被默許的惡意吧。
池野思慮許久,雖然想不出什麼可靠的推論,但還是有些懷疑。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鬥篷男,難道就是——食堂免費自主窗口的打飯的?
他不由哽住,感歎自己得了名叫海水的白爛病。
……
漫天星光。
如果夜色也有陰晴,今天大概是個好天氣吧。
剛挂了電話,海水一邊嘀咕着一些不知所雲的話,臉紅撲撲的,一邊拐進商業區邊界那條逼仄的小巷。
——而後便被兩個高大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海水在見到來人的服飾時涼了臉色,連帶着剛剛心跳泛起的熱潮也褪了下去。
上次雖然遭到了襲擊,但至少那隻是一封信件。出于對阿斯特裡德安保的信任,海水定定注視着二人,推測道:“……學生?”
黑發男冷冷道:“尊卑不分!叫學長。”
兩人的面孔是從未見過的生面孔,身上卻穿着天教内部教徒特制的月白色長袍,瑩瑩泛藍。
長嬴是個天教盛行的國家,所以海水知道教徒們大多穿着灰色袍子。與主教關系親密的内部家族穿着淡藍,像天道乾身份的天姓世家才能穿着純白服制。
——懂了,這是兩隻在阿斯特裡德上學的天教走狗,還是自以為與有“榮”焉的所謂内門幼犬。
海水發現天教的人真的很容易逗笑自己:“都這年頭了,學長居然還是‘尊’、學妹成了‘卑’……是吧?你們天教的人,是不是腦子都有病呀?”
棕發男表情厭惡:“不知好歹的異教徒!!”
“——别說阿斯特裡德有規定了,整個聯邦都明文表示:‘尊重每個大陸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
海水雖然是個失憶又沒常識的,但在昏迷蘇醒的暑假可沒少因為對峙天教宗師惡補一些話術。她是有點不着調,腦子慢、身子懶,但是嘴巴可不笨。
女生悄悄醞釀起了身體裡的魔力:“……你們是要違反大陸通用的條例了,是嗎?”
“别什麼事都硬往上擡價值!不敬天神的鼠輩!”棕發男拔出身後燃燒烈火的長劍,“海家怎麼出了你這種惹人心煩的異類?!違反天命、當得教訓!”
海水啧啧兩聲:“怎麼,我這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了?我跟宗師老頭的事,不會全天教都知道了吧?”
棕發男劍鋒凝聚、面色難看:“大膽!還敢不敬宗師!”
女生毫不示弱:“不往上升價值,那就是校園霸淩呗?蒼了天的,學長打學妹啦——有沒有人管管呀!”
眼見她肆無忌憚地大叫起來,兩人對視一眼,決心速戰速決,給人一個利落的教訓。
黑發男閃爍雷光的拳頭蘊含着驚人的魔力。拳風緊逼海水面門。
棕發男也手執長劍飛速刺來:“正好讓我們看看,信奉光明教的都是些什麼貨色?!”
——似乎是自己出手的時候了。
正隐匿于巷口角落的天道乾如此想道。
早些時候,天道乾就察覺到宿舍附近有人正在積蓄魔力。雖然來人行動隐蔽,但沒能瞞得了他與生俱來的敏銳神識。
——運行方式正是他所熟悉的天仙山之道。
出門觀望了下,天道乾很快确定了二人的身份:棕頭發的是二年級的人火花、黑頭發的是三年級的和采壁,他們分别是天教十大長老家族——人氏與和氏的嫡系子弟。
這兩個家族與自己的母系并無交集,隻衷心于他的宗師父親,沒怎麼參與少主之争。若說是來拜訪自己的,他入學那天就該登門了,不會等到學期過半才來。
一向不管閑事的天道乾多留了個心,悄悄跟上,果然事實也證明了他的猜想,
——是沖着某隻稀裡糊塗的弱雞來的。
不過,如果是人氏與和氏的人,很有可能是在為父親做事。但父親與海水又能有什麼争端呢?
天道乾本沒想出手,隻是兩人來勢洶洶、又像真要動手的樣子,他才決定露面。
雖然海水患有臆想症、總說糊塗話,好吃懶做,神經兮兮,還百般阻撓自己的事……但千不好萬不好,她畢竟是海燈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