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嬌微微怔了一下:她知曉陸離好看,不想連眼瞳也是這樣漂亮。
動人心神。
微怔過後,容嬌就反應過來——他們二人,離得太近了,幾乎能數清對方面上纖墨的眼睫。
容嬌第一回離男子這樣近。
面上忽然蒸騰起绯色,容嬌一邊說着無事,一邊想使力站起。
這一使力氣,容嬌的腳踝就疼痛起來,叫容嬌疼出一身冷汗,又無力地要跌坐下去。
沈陸離再次穩穩地扶住容嬌,一雙大手有力地握住容嬌的腰身。
“可是腳崴着了?”沈陸離瞧見容嬌的模樣就有了數:“你若是可以,便自個兒摸一摸腳踝,可是有紅腫疼痛?”
他是男子,不便去摸容嬌的腳踝,隻好叫容嬌自己去探查一番。
容嬌從小最怕疼,方才猛然一疼,眼中便有淚花閃着。
聽聞沈陸離的話,容嬌就道:“我沒事,可以自個兒看的,陸離你先放手罷。”
隻是容嬌尾音輕顫,帶着哭腔的嗓音愈加綿軟,叫沈陸離的心也跟着輕顫起來。
夜間青石闆寒涼,沈陸離先将外頭的輕紗褂子一手解下,鋪于其上,才将容嬌輕手輕腳地放坐在地上。
剛起身,他就見容嬌放下懷中的木盒,側身一坐,毫不避諱地将宮裙掀起,拉下羅襪,露出瑩白微紅的腳踝來。
沈陸離呼吸微窒,瞬息後就偏過頭,嗓音沉啞:“如何?”
容嬌抹了一把痛出的淚水,将衣裳整好,回應道:“腫了,摸上去痛得很。”
沈陸離這才正過頭,卻對上容嬌蓄着淚的杏眼。
容嬌本就是一雙清澈的琉璃淺瞳,如今含了淚,更是叫人心生憐惜。
“陸離,你先幫我将這玉蟬羹送到壽甯宮吧。”容嬌努力忍了忍淚,将木盒掀開查看了一番,看見碗中的羹好好地,便松了口氣:“不然等會兒叫馮太嫔等急了,怪罪到整個禦膳房就不好了。”
提及馮太嫔,容嬌才後知後覺:“奇怪,李公公去了哪兒?”
“我方才遇見了壽甯宮的人,說是馮太嫔不想用宵食了。”沈陸離語氣極溫和,甚至帶上了一分自己未曾察覺的哄誘:“至于李公公嘛——我方才叫我的同僚,送他去該去的地方了。你如今腳崴了,我先背着你回去可好?”
“李公公的腳也崴了,是該去太醫院看一看。”容嬌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後就仰頭望着沈陸離:“陸離,那就麻煩你送我回去啦。”
說罷,容嬌想笑一笑,奈何實在痛得厲害,隻好作一副無事安然的表情。
沈陸離略皺了皺眉,利落地背起容嬌,又拿起食盒與輕紗褂子,口中才道:“方才還說痛得很,如今還想做沒事情的模樣——既然痛,那便要說出來。”
說罷,沈陸離又想起方才容嬌不避諱的模樣,頓了頓,口吻頭次嚴厲道:“還有,若在旁人面前,可不能那樣随意地撩衣裳。”
話一出口,他就感覺容嬌環在他肩頸上的手臂緊了緊。
是不是他的語氣,有點嚴苛了?
就在沈陸離猶豫的檔兒,容嬌帶着點笑意的聲音就從耳畔傳來。
“好啦陸離,我知道啦。你說這話的語氣,簡直和我姑姑一模一樣。”容嬌聲音甜糯:“再說了,你又不是旁人呀。”
沈陸離的腳步一頓,生得疏離的眉眼忽然舒展含笑:“嗯。你且忍一忍,我馬上帶你回禦膳房。”
容嬌應下,将頭伏在沈陸離肩上,不覺在心中歎道:陸離不愧是做侍衛的人,這肩膀寬而有力,枕在上頭,當真是……舒服極了。
就是自己今日好像還有些發熱,這臉上熱通通的。
許是方才吹了夜風的緣故,到現在還未曾消散下去。
容嬌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告訴沈陸離:再叫他擔心,多不好呀。
走入大道,眼前明亮了起來。
一盞盞半人多高的地燈燃着燈燭,從容嬌的眼前劃過。
她卻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陸離,這還沒打更呢,這路上怎麼沒有人呢。”
剛剛吩咐了路蕤将沿路封鎖的沈陸離眼都沒眨地說道:“今日不知道為何,大家都忙得很,許是做事去了。”
“喔喔,原來這樣。”容嬌恍然道:“陸離你也是因為忙,才趕來值夜班的麼——我瞧你連服制都沒有更換。”
沈陸離低頭一瞧,才發覺自己出來太急,竟是沒換上侍衛服制。
幸好穿的是從前的舊衣常服。
“嗯。”沈陸離有些心虛地抿了抿唇,加快了行走的速度:“遇見了壽甯宮的宮人之後,我便來尋你和李公公了。”
容嬌嗯了一聲,慶幸道:“辛虧遇見你了,不然我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說話間,二人便到了禦膳房。
沈陸離背着容嬌進門,就嗅見滿室的魚羹鮮香。
将容嬌放于木凳之上,沈陸離就彎下身來,細細詢問了冰塊和藥酒所在的地方。
湊得近了,沈陸離便發覺,容嬌光潔細膩的額頭上布滿了薄薄一層汗珠。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的手便拂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