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詹信一早便起身同往常般練招一個時辰,而後動身前往京郊大營。
這一日閑散,黎元儀心裡又是記挂昨夜的事,又是不知日頭西斜時分詹信從軍營裡回來,兩人撞在一處會不會尴尬。
讓她始料未及的是,待日頭西斜,詹信還未歸來,一封來自鄭國公府的請帖卻先悄然而至。
黎元儀拆開看了眼,原是鄭國公的大郎君鄭運之大婚在即,請她屆時過府觀禮。
黎元儀合上請帖,嘴角微揚,有些納罕:“鄭國公一向自傲,這回倒是稀奇,請帖也給驸馬遞了一份。”
雨蓮正在屋内收拾櫥櫃,聞言笑道:“可不是麼,聽說他家二公子也在龍虎軍中,不知是不是與驸馬也有來往。”
黎元儀不置可否,念及前世,幾個月前鄭運之就該大婚了,也不知出了何插曲,這一世竟拖到如今才成婚。
她無心摻和在人群裡觀禮,本欲揮手讓雨蓮備好厚禮送上便是,轉念一想,又停了動作。
冠禮結束後,詹信與那些個軍中将領交談甚歡的場景猶在眼前,她極少見得那般的他,眉目舒展,談笑自若,不再那般緊繃。
他自與她成婚以來,每日裡兩點一線,不是前往軍營便是打道回府,一直沒有正式在京中世家貴族前好好露過臉。
眼下機會送上門來,确實不該輕易推去。
“先放着罷。”黎元儀淡道,待問過詹信的意思再決定不遲。
詹信回來時已是月中天,他用過晚膳,洗漱過後方才進内室,撩開水晶簾,燭光折射出點點斑駁光影在他眉目間倏然一漾。
黎元儀注意到他發梢還帶着幾分潮氣,丢了手裡的書,起身拿了塊松爽的帕子替他拭幹。
詹信坐在床榻邊,乖乖由她動作。
“今日,鄭國公府送了請帖來。”黎元儀開門見山,“再過些時日,便是他家大郎鄭運之的大婚之日了。”
詹信尚且不知黎元儀提起地用意,聞言隻是點頭。
黎元儀收了帕子,“鄭國公也給你送了請帖,你,願意去麼?”
這問題來得突然,詹信扭身看向她,顯然有些意外,卻是沒有多想,下意識道:“臣無妨,但憑殿下的意思。”
黎元儀又拿起書,“日子我瞧過了,那天恰逢軍中休沐,你......”
詹信的視線落在黎元儀停頓的唇間,成婚數月,他已能讀懂她許多細微的神情。
“臣願意去。”
黎元儀正在思量如何把話恰到好處地挑明,詹信此時的答話卻恰如其分地解了她的思慮,對上詹信望着自己,眼中一派坦然的澄澈,她忍不住笑了。
黎元儀嘴角揚起的瞬間,心裡的隐憂也随之冒頭,“鄭國公家辦宴,屆時定有許多賓客。你初出茅廬,又是軍中新貴,去了難免招人打量,你可會介意?”
詹信搖頭,瞧出她的憂色,笑了笑:“臣不會在意。再者,殿下耀眼奪目,臣本就知道,定會招人多看許多眼。”
見他語氣輕松地開起了玩笑,黎元儀笑出聲來,心裡也安定下來。
也是,千軍萬馬當前,詹信尚且能穩住心神待時而發,一場小小婚宴又算得上什麼大場面,倒是她多慮了些。
*
鄭國公府婚宴當天。
朱紅大門前,車水馬龍,人流如梭。
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随車流停在鄭國公府門附近,馬車上一路閉目養神的王冕随車夫的一聲“籲”緩緩睜開眼睛。
他撩簾正欲起身下車,視線中另一輛馬車緩緩停至階前,王冕身形随之一頓。
那輛馬車垂落的車簾被掀起,率先下了車之人卻是詹信。
王冕的心不由往下一沉。
他不動聲色地繼續看下去,車簾内伸出一隻纖細的手,轉眼便搭上詹信一下車就朝車内伸長的手掌 。接着探出車外地便是黎元儀那張讓他魂牽夢萦的面龐。
今日黎元儀穿了一席栀色裙衫,襯得她雪膚賽雪,舉手投足間恍若神仙妃子。王冕暗暗曲指攥緊,可恨這礙眼的詹信滴水不漏地貼在她身旁,連攙人下車的動作都練得行雲流水般自然流暢......那個位置本沒有他立足的資格,卻偏偏教他捷足先登占了去!
王冕眼睜睜看着黎元儀親密地挽上詹信的臂膀,見他們二人相攜着踏上台階,笑語盈盈地齊齊邁過門檻進到鄭國公府裡去,他險些将牙咬碎。
候在車下的小厮阿淅眼見王冕神色間風雲變幻,順着他定定的視線望去,頓時了然,心下暗道不好,他躊躇着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