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讓他覺得自己耳朵都發燙的,是她的眼睛。
原來他擡頭找了那麼久的星星,都落到了她的眼睛裡。
許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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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周一,許愈才明白了那一天顔曉色問的話是什麼意思。
“色色,你的講話稿都準備好了嗎?”
顔曉色點點頭,把兩張薄薄的紙遞給顧滢蔓看了眼,“我已經讓于老師幫我看了,他說可以的。”
“緊張嗎?你緊張嗎?”顧滢蔓忍不住一直搓手。
倒好像一會兒課間是她要去講話一樣。
顔曉色笑了笑,突然想起那天的賽車場。
無數個危險急轉彎,有人卻好像筆直公路一樣的越過。
她搖了搖頭,“我不緊張。”
張宕翡把接過來的紙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又瞧了瞧顔曉色的表情。
他露出點笑意,“我沒想到你竟然在這種事上這麼大膽。”
顔曉色想了一會兒,“倒也不是大膽,隻是覺得,我也不是什麼特殊的人,沒必要做特殊的事。”
她把要在國旗下講話的事和白茹說過。
白茹也是十分緊張,她第一反應就是顔曉色肯定是被逼的。
然後就想要去找她班主任理論。
這樣小花兒一樣的姑娘,在好幾千人面前發言,她覺得顔曉色恐怕不行。
但是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别人身上呢?
或許大家會覺得“你真倒黴”、“害怕啊?害怕也得忍着”。
她不想當那樣特殊的人,也不想被特殊對待。
她把紙收回來,然後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我可以的。”
顔曉色真的沒有他們想的那麼害怕,甚至叫那些以為她會丢盡臉的人吃了一驚。
雖然普通話不是非常标準,但是她流利清晰的将稿子全部念完。
最後再根據于老師說的,“高一十二班,顔曉色。”
她站在主席台往下看,那個她設想過一定不會出現的人。
此刻竟然也是頂着一頭的火紅站在下頭,正揚了頭看她。
他眼底零星碎光,在烈陽下熠熠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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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茹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顔曉色今天的發言十分精彩。
竟然早早的下班了,而且讓謝阿姨準備了一大桌子菜。
美其名曰,“給曉色慶賀一下。”
她給自己醒了不少的紅酒,然後在高腳杯中搖了搖。
“曉色,你真的是阿姨心裡,最最乖巧,最最出色的孩子!”
顔曉色連忙搖搖頭,又用餘光去看坐在邊上的許愈。
他不像是會參與到這種事裡頭的人,可是今天卻來了。
現在聽到白茹的話,顔曉色隻怕他不高興自己的媽媽誇獎别人了。
可是他卻沒什麼反應,隻是低着頭數着碗裡的米粒。
吃了一會兒,白茹突然說,“對了曉色,我聽說你之前有學過跳舞?”
許愈的筷子一頓,然後若無其事的夾去了半片胡蘿蔔放在碗裡。
顔曉色臉紅了,“不算……就是和鄰居家的姐姐胡亂學的。”
“後來怎麼沒學下去?是那個姐姐不教你了?”
“不是——”
是阿婆不喜歡。
那個時候阿婆的性子有時候會很古怪。
看到她和姐姐跳舞的時候會笑的很開心,可是很快又會扳下臉來。
“小姑娘最重要的就是讀書,跳舞能跳出什麼出息?”
這是阿婆和她說過最重的話。
顔曉色不想讓阿婆不高興,後來也就沒再學了。
白茹也不深究她的原委,隻是問說,“那你現在呢?還想不想學?”
顔曉色驚訝的擡頭,她沒想過白茹會問這種問題。
她原本以為自己最多就像是一隻被撿回來的小貓小狗。
給飯吃,給房子住,還送去上學都已經非常好了。
現在還要送她去學跳舞?
白茹卻十分認真,她把筷子放下,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看着顔曉色,“你現在十六歲,可能會不比那些小孩子骨子軟,但是你也是有一定基礎的。如果你想學的話,阿姨有個朋友是開舞蹈教室的,我去聯系一下。”
顔曉色張了張嘴,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可以接受這樣的好意嗎?
跳舞。
她想起鄰居姐姐帶她拉腿,她的耳朵貼到自己的腿上。
那個姐姐說,“曉色,你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嗎?”
她聽得到,一下又一下。
“我們跳舞的人,比起去聽台下的掌聲,去聽音樂的節拍,我最喜歡的,就是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我的心跳聲。
顔曉色聽見自己的心跳此刻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我可以嗎?
這個念頭一出,她竟然下意識的去看了眼許愈。
許愈将碗裡的胡蘿蔔趕到桌上,長長的劉海遮了他的眼神。
餐廳裡沒人再說話。
隻是許愈好一會兒啧了一聲,“破大點事兒。”
他揚了揚下巴看她,“愛跳就跳。”
他的筷子在碗裡點了點,“沒人能怎樣你。”
曉色,你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嗎?
噗通,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