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到月中了麼?你爹爹想看看你學問做的怎麼樣,省的下月初時候你大伯考你的時候你要在哥哥姐姐面前出醜,到時候你又不開心……”趙氏含笑搖頭,“就是你爹瞎操心,我們佩佩是什麼人呀,這樣聰明的孩子還有哪裡找,便是你大伯也誇你是怎樣怎樣的早慧……”趙氏便停不下來了,還是顔舜華忙攔住她,“知道了娘親,我換過衣服就過去見爹爹,哥哥也一起嗎?”
趙氏搖頭,“你哥哥不一起。你爹爹說等他下了學再考他。”說起這個趙氏又皺眉又搖頭,不知說過多少次的話又拉到嘴邊來,“你說說你哥哥,家裡有怎樣的好老師,你大伯,那是學問上不知超過外頭的要多少了,他偏偏一定要出去上學,攔也攔不住,你說說,外頭有那點比得上家裡的,學問哪裡不能做……”
“娘親……”
“什麼什麼?佩佩怎麼了?”
“娘親去替女兒看看午膳用什麼?女兒有點想吃八寶鴨。”
趙氏凡事向來是以女兒為先的,當下也不念叨了,點點頭站起來,“那娘親親自去看看,你若是累了睡一覺去見你爹爹也是可以的……”
本已是換了居家的衣服,又突然得知要前去父親書房,書房在前院,女兒家等閑是不會去的,以免沖撞了男客。不過佩佩才六歲,年紀太小這樣的事還不設防,可畢竟還是要重新換衣服,又是好一番折騰。
佩佩不太喜歡繁瑣的發飾服飾,可也不喜歡如顔栀一般每日喜歡白裙素衫,硬生生把自己打扮出遺世而獨立的高貴樣子。佩佩年紀小,喜歡嬌豔的顔色,什麼鵝黃粉紅,不喜穿時下姑娘們最流行的寬袖,也是她人太小的緣故,穿寬袖倒有些像偷穿了長輩衣服的樣子。她向來不喜學人,做事自成一格,也是她是顔舜華的緣故,自此不管穿什麼帶什麼,但凡在人前顯露了,總能在京城那些圈子裡引來一番吹捧。
此刻也是,雖隻是去見父親,可裝扮什麼還需妥帖,她喜歡穿木屐,可是去到前院卻是萬萬使不得的了,換了繡花的軟鞋,穿了丁香色的褙子搭上月白的長裙,辛夷蹲下身子來為她整理好了裙擺,幸而頭飾還沒拆,于是也就偷懶不拆,隻把那原本石榴石的發串子換成嫩粉色寶石串的,就這般去了前院見她父親。
顔懷今年已經二十有九,正是男兒的好時節,已經有了一兒一女,更有嬌妻相伴,生活美滿的很,在朝任國子祭酒,從三品職。這身份本和趙氏怎麼也配不上,雖顔懷是武安侯嫡子,可卻是嫡次子,趙氏嫁過來也算是下嫁了。可兩人從小表兄妹感情甚笃,哪有什麼下嫁一說。顔懷官職雖不高,他本就隻愛好詩畫不執拗與權勢,家裡頭和諧一片。
此刻見着自己女兒嬌小可愛,年紀這樣小小就有這樣的聰慧,剛才問的幾個題都對答如流,更是有自己的一番見地,心頭更是熨帖。他不蓄須,白淨的面上倒是顯得隻有剛二十出頭的樣子,這時笑起來就顯得更加年輕。他招招手,“佩佩過來。”
佩佩的走過去在他身旁站定,顔懷摸摸她的兩個小髻,“今日又是太子殿下送你回來的?”
她眼神略微閃了閃,“不曾,隻送到了宮門口便罷了。”
顔懷點點頭,“做的對,若是太子殿下太頻繁出現在咱們這兒,畢竟不是好事。你雖還小,太子卻已經大了,更不說府裡還有旁的姑娘,若是傳出去左右是對太子不敬。”
顔懷卻是多心了,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是清楚,太子殿下的身份何其尊貴,若說武安侯府裡哪位姑娘能配,便隻有佩佩一個嫡女可一說。他話裡的不敬其實是,若是如顔栀顔柊這樣身份的和沈攸甯有半分牽扯到,那就是大不敬了。
畢竟,顔栀還隻是庶子嫡女,顔柊便僅是庶子庶女,這樣的身份若是攀上太子殿下,那可不是可以給武安侯府帶來榮耀的事兒了。
隻是自己的女兒佩佩,顔懷眼沉了沉,他的想法和妻子的不一樣。趙氏覺得,若是兩個孩子自己從小青梅竹馬,長大了兩情相悅便是在一起也沒什麼的。身份配的上,重要的還是女兒開心就好。
可是顔懷不這樣想,他希望自家女兒可以低嫁,在了解女兒是怎樣的脾氣之後這想法就更濃了,嫁一個武安侯府可以控制的家族,不敢對佩佩有半點不敬,即便是佩佩脾氣不好,公婆也半點不敢給氣受,安穩,妥帖的過完一輩子,這才是做爹爹的期盼。
可是。他看向女兒嬌俏的臉龐,心裡卻還是對趙氏的話有些許認同的,最重要的還是佩佩開心。他垂了眼,心裡暗笑自己想得早,佩佩如今不過六歲,自己也想着要留她久一些,還是太遠的事兒,如今也不用想太早了。
他又摸了摸佩佩的頭發,吩咐了一句,“如此便已經是最好,佩佩跟着你大伯父學東西,可也不必如同你二姐姐般什麼都求最好。”平日裡低調的顔懷也難得露出這樣的表情,“你是我們武安侯家一等一尊貴的姑娘,不必再用旁的東西來給自己貼金。”
這些話大伯父顔恒也說過,隻不過他與佩佩說的是,“學東西,不是要你和旁的什麼人一樣要在人前顯露什麼,不是要你去博得旁人的敬佩。而是你需要知道這些,在旁人在你面前吟詩作對是你不會因為聽不明白而感到窘迫,在和旁人談論古今的時候你内心如明鏡,學這些東西不是給旁人看,而是給自己看。
“咱們佩佩何等尊貴,萬沒有給市井之徒拿來與旁的什麼人放在一起評頭論足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