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侬想想,陶女郎現下是入了謝家的眼,斷不會如其他小娘子一般随意對待,這次他們真心想與侬家說親,還規規矩矩走了這個流程,不然他們早就派人來搶人了不是?”
“待陶女郎嫁了過去,陶家酒攤子定會受到謝知縣幫襯,開個酒樓鋪子是遲早的事,還有小女郎明年說親就是陶家挑别人了,小兒郎還能上個更好的學堂,後日定能考取功名。”
“這事對陶家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侬定要好生思量啊。”
她見陶氏被打動了卻還是不太願意,便歎了口氣低聲道:“哎,我知這話不好,但也是和侬一樣擔憂,若陶家拒絕了他們,說不定真會惹了他們不高興。”
一席話将陶氏說得一愣一愣的,久久不語,不知在琢磨什麼,經過王媒這麼一說,她确實被打動了。
陶家一個鄉村商戶能攀上知縣家可不得了,那謝知縣剛被派來蘇縣沒多久,說不定以後還要升官呢。
她眼睛骨碌轉着,想着這種難得的機會若是能給自己親女兒就好了,陶樂現在的名聲能嫁給一戶老實人家就不錯了。
她随口般問了句,“那陰陽是将我大閨女的八字算得明明白白了,還是算的隻要是陶家閨女就行?”
王媒一聽立馬笑道:“我将八字拿去與那邊合過了,就是陶家大女郎,陶樂。”
王媒見陶氏不情不願地收了貼,松了一口氣,帶着徒弟喜洋洋地拿着紫錢袋走了,“哎呀,能從陶氏手裡得點好真是不容易。”
徒弟抱怨道:“那陶女郎都要嫁給謝家郎君了,她才給兩百文,謝家随手一出就是兩貫,整整兩千文呢!心氣真小,而且陶女郎嫁過去全家都跟着雞犬升天,怎的她還不願了。”
王媒咂舌道:“這你就不懂了,陶氏不過是續弦,陶樂女郎嫁得再好又不是她親生的,有什麼可高興的。”
“你沒瞧見她方才那德行嗎?要不是我給了個準信說謝家就隻要陶樂女郎,她定會将自己親生閨女送去。”
她說着說着就歎了口氣道:“當初陶官人娶楊娘子時我還來過呢,誰曾想不過兩載楊氏人就沒了,留下個剛滿歲的小女郎。”
“你是不知道,陶家這釀酒手藝還是楊娘子帶來的呢,陶德明就是個父母雙亡的窮書生,一點傍身本事都沒有,若不是将楊娘子的酒方子賣給了範悅酒樓,他們一家早就流落街頭了。”
陶樂的親娘楊歡兒是個酒博士,嫁人前就在酒樓工作,回家也時不時自己偷偷釀點小酒,久而久之有了一身釀得好酒的本領,後來遇到了陶德明便跟着他搬到了當時蘇縣最熱鬧的清水鎮,清水鎮臨湖又傍山,山上有不少清甜可口的泉水,是釀酒的絕佳材料。
楊歡兒就想着以後自家開個酒樓,每日都在鑽研如何釀成濃厚又清甜的米釀,時不時就往清水後山跑,隻在生育後那個把月在家休息過一段時間。
後來一日夫妻二人将陶樂放到鄰居家後一同山上打水,卻不想突然下起了暴雨,山上轟隆巨響,清水山塌方了,泥石流淹了半個村子,從山上回來的也隻有陶德明一人了。
一轉眼快到傍晚了,屋外溪中一群綠頭鴨整整齊齊地撲騰着腳丫子遊過,被鴨頭領帶着往家回。
“嘎嘎。”
“嘎嘎嘎嘎。”
一陣鴨兒嘎嘎聲中陶樂踏着歡快地腳步跑進門,手中提着買回來的半隻烤鴨,竹編斜挎小簍裡裝着打酒器皿,跟随她一蹦一跳的步子叮叮作響,微黃的發絲上簪了一朵黃色小花,一晃一晃得甚是可愛。
“娘,我們回來啦!你看這是什麼?”她幾步沖到張蘭面前提起烤得金黃的肉鴨,一股香氣撲鼻。
張蘭驚訝瞪眼,連忙道:“哎喲,這可不便宜!怎麼買這個回來?”
“今日難得酒賣空了,爹爹說阿瞻今日頭一回上學堂,我們就吃一回好的。”
陶樂嬉笑着跑進廚房,拿出陶碟将烤鴨小心放在上面,看着它油光水滑的模樣咽了咽喉。
屋外張蘭不滿地對剛停好驢車的陶德明道:“都與你說過了,我今日做魚便好,你怎麼還花這麼多錢去買鴨子,這麼大一隻肯定得百文了!”
陶德明安慰道:“用不了這麼多,賣烤鴨的王氏兒子中舉了,她明日要辦席将我們的酒全買了,還将烤鴨便宜賣給我們,你猜多少錢?”見妻子橫了他一眼不接茬,他繼續道:“這大半隻就隻用五十文,平日都得八九十文了。”
陶樂見兩人像是快争吵起來,連忙放下背簍推着張蘭進了屋子,對着張蘭的肩膀左敲敲右捏捏,又轉頭對着陶德明擠眉弄眼。
“娘,我們難得回來得早,您今日就歇息,爹爹說他下廚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