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從牢裡被放出來已經是三日後了,聽說雲郎留下一紙認罪信後自刎投井,由于井是幹井,衙役将其拉上來時已然撞得面目全非。
謝珏每日都早出晚歸在縣衙外等候,終于等到了兩道身影出現在縣衙門口,陶家夫婦與範家小女見二人互相攙扶着出來便圍了上去,将人遮了個嚴實。
恍惚間謝珏好似覺得那脖上纏了一圈白細紗布的清瘦小娘子有些面熟,他自是過目不忘對方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又實在是惹人注意,一眼便認出了她是誰。
謝珏思索後低頭輕笑出聲,拿出幾日前讓謝阿寶找回來的紅布繡黃花香囊,香囊已經被啄出了好幾個洞,黃花也勾線了,讓人洗了又洗才沒了那股令人作嘔的雞屎臭味。
這香囊拿回來時還有股甜果的氣如周氏酒樓芳娘子袖香一模一樣,想到那假的芳娘子一進屋便急着開窗,謝珏一下便想通了其中關竅。
這幾日他差人四處查藥鋪以及醫館是否有人去買外傷藥,還抓了去典當手镯的桃花,結果這女郎使得一身好手段,如人間消失了一般甚至姓甚名誰都不知,原來是藏到了清水鎮。
他将香囊捏成一團,手指發白,好你個陶樂竟三番兩次捉弄他,曆來都是他挑别人的事還從未吃過虧,這次竟然在一個小女郎身上連遭兩次坑,此仇不報非君子!
陶樂因為脖子上的傷口沒有辦法正常說話,隻能笑着抱了抱家人安撫他們,輕聲道我沒事。又輕輕攬着範巧玉拍肩,背上的鞭傷牽扯着隐隐作痛。
衆人準備去給範掌櫃道謝辭行,為了接她安全回去,範巧圓甚至自費租了個馬車,輕擡腳步間身後響起那熟悉的狂妄語調。
“我該叫你陶家大女陶樂,還是那範氏酒樓的綠兒?亦或者,頭牌芳娘子?”
陶樂止步,方才謝珏靠近時她已然看見,甚至兩人還對視上了,沒想到就僅僅這一瞬謝珏就将她認了個清楚。
她閉眼皺眉微微歎了口氣,這下她隻剩完蛋二字,等家人先上了馬車她才回身,目中柔和嘴角挂笑對那黑袍紅袖的意氣小郎君微微俯身行禮。
她聲音沙啞卻仍舊柔和,說話間咽喉刺痛。她道:“小女多謝郎君的救命之恩。”
謝珏将舌抵着森森白牙,唇邊似笑非笑亦步亦趨地緩慢靠近,背着的手舉起手中捏着個破舊紅布繡黃花的香囊上下抛了抛,他帶着笑意的聲線輕聲道:“陶女郎的謝禮,我可不敢當。”
“我倒是好奇得很,為何你總是陰魂不散?我與你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你卻頻頻捉弄我,是那日落水救人後又想幫人伸張正義?”
陶樂有些緊張的心也随着那香囊起伏不定,見人靠近了,範巧圓立馬将陶樂攔在身後,挺身而出擋住謝珏的不停靠近,面上是警惕防備,深怕對方對陶樂做點什麼。
範巧圓背後的陶樂垂着的眉眼輕顫,低聲道:“郎君應是誤會了,我未曾見過你。”她心中微微松了口氣,還好謝珏不知道兩人的親事。
“呵,未曾見過。”謝珏歪着頭視線繞過擋在中間的範巧圓,不屑得笑道:“陶女郎,我實在是佩服你的手段。”
他說完伸出兩隻手指撚住範巧圓的衣角輕輕松松就将她拉開了,謝阿寶順勢将範巧圓擋在二人身後。
沒了遮擋陶樂立馬往後退了幾步,對方卻不依不饒步步緊逼,陶樂一不小心便撞上了車輿,潮濕微涼的風吹動耳邊發絲勾着她臉上微微發癢,馬車前頭的鑒鈴因為撞擊而叮叮作響,清脆聲回蕩在空蕩蕩的街道中,車檐落下一滴雨珠砸到她低着頭而露出的後頸,順着曲線直直下滑,讓她打了個激靈,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臂。
她連忙擡手遮住後頸以免雨珠再次滴落進衣領中,僥幸進入的冰涼雨滴如陰蛇般滑到了腰間使她有些發癢而不禁眉頭微蹙,卻發現二人之間的距離竟不到一臂,那股熟悉的清松香若有若無勾在她鼻尖,此刻背靠上了車廂再也後退不得,她表情有些局促不安,心中有些不滿地想,說話便好好說,怎麼每次都要靠得這般近?
她忙側過身子想從旁溜開忽然一隻黑靴從一邊踏過來,一腳踩住車輪引得馬車都跟着抖了兩抖,鑒鈴更是響個不停,陶樂順着黑靴看過去,隻見郎君眉間挑釁頑劣。
随着鑒鈴一同響起的還有他的聲音,“放鳥和雞啄我,還騙了我手下半貫錢,陶女郎你說這仇我該怎麼報呢?”
“我不懂謝郎君在說什麼。”
兩人實在是過于貼近陶樂腦中轟然炸開,謝珏的視線實在是太強烈她連忙低頭閃避連連後退,因為馬車抖動車廂裡的人倍感疑惑想掀開簾子,謝珏視線不從陶樂臉上挪開,直接伸手扯緊半開的車簾往下按住讓裡面的人拉不開,陶樂不慎背後直直撞到謝珏擡起的臂彎,她頓時臉燥熱得慌用最快速度彎腰從謝珏手臂下退了出去,那人實在是頑劣,竟然挪步在後面使絆子讓陶樂直直後仰摔到水窪中,冰水浸濕衣服透心涼,又疼得她眼裡直冒水花。
謝珏抱臂斜靠在車廂眼中高傲地睥睨坐在地上的陶樂,他言辭輕佻道:“喲,見着我就這麼激動?那看來陶女郎的正義也是居心叵測。”
陶德明從馬車上下來時見陶樂摔倒在地上連忙将其扶起,看着謝珏傲慢輕佻的模樣他忿然道:“謝郎君這是作甚!”
“我要做什麼需要向你解釋?”謝珏不屑地掃了眼看起來可憐的父女,“你不妨去問問你的寶貝女兒對我做了什麼?”
陶樂見陶德明氣得想對謝珏動手連忙攥着他的袖子,委屈可憐道:“爹爹算了,我們快回家吧,女兒嗓子好疼。”
見陶德明忍氣吞聲地點點頭,她松了口氣,就怕起了沖突爹爹暴露了兩家婚事。
“嗤,裝模作樣,看着都惡心。”
他不說還好,一說就直接點燃了陶德明的怒火。
陶樂抱着指向謝珏隻會你你你,又你不出個分明的陶德明,連忙給範巧圓使眼色兩人扯着陶德明就往車廂上裡塞。
“你個不知羞恥的小人!這門婚事我...”
“啊!好疼!”陶樂一手捂住陶德明的嘴,連忙扯着嗓子嚷嚷,喉嚨疼得她額間出了汗。
陶德明聽女兒疼得直嚷嚷,連忙放下手拉住陶樂詢問怎麼了。
“女兒背上的傷還沒好,方才沾了髒水,爹爹女兒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