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春的船慢悠悠地蕩,湖面波光粼粼。撲通——金紅魚兒躍起啄荷葉,落水濺出小水花。
船上紗幔随風飄動,帶出陣陣香氣,琴聲纏綿,輕歌曼舞。郎君們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女郎們三三兩兩聚在一同,銀鈴清笑不絕于耳。
除了陶樂每人頭上都簪了朵花,謝珏擡手飲酒間看着她空蕩蕩的發間,脆弱纖細的頸下洗得發白的靛藍粗衣,斟酒間蔥段般筆直卻帶有薄繭的手指。陶樂因常常日曬,皮膚算不上白皙,卻讓她削瘦的面容有了生命蓬勃之力。
她那雙眼睛最是點睛,眼尾微微下垂看起來極其溫柔,一雙潤目似常含淚水,看着令人憐惜,而尾部濃密睫毛向上微勾,勾得人心晃悠悠。也是這雙眼睛,不論她如何僞裝都能讓謝珏一眼認出她。
陶樂覺着旁邊的視線有些硌人,也大着膽子擡眼望去,正正撞進謝珏濃黑的瞳中。
湖面起了風,粉白蓮花紗幔被掀進二人之中,蓋住了陶樂又往後滑落,她閉上眼低着頭任由着紗幔向後垂落,最終紗幔被勾在發間,如新娘掀起的蓋頭松松垮垮搭在頭上,又順着垂于謝珏曲着的腿邊鋪了一地。
女郎低垂着眉眼如新婚之夜被掀蓋頭的羞澀新娘,發絲卷于紗幔中垂落在肩上,擡手輕輕拿下紗幔,轉眼間又擡眸看向謝珏。
對視時,他不知為何連忙垂眼避開了,端起剛斟好的酒輕輕抿着,眼睛又晃悠悠回到了陶樂的側臉。
這就是娘給他算出來的妻子?
陶樂心裡泛着叽咕:這人怎麼一直盯着她又不說話,是在打什麼害人的鬼主意呢?
看向一邊羞澀低頭又有些唯唯諾諾的陶真,向着她的視線掃了眼,一群公子哥互相打着趣,陶樂微微歎了口氣,陶真這腦子根本就幫不了她。
好在謝珏暫時還沒作妖,隻要她不去招惹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
“太涼了。”
開始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陶樂說不出話,隻能溫婉得笑着重新溫酒。
“燙了。”
“冷了。”
“難喝。”
陶樂牽了牽嘴角,面上開始有些不耐,謝珏倒是饒有興味得不停找麻煩,就想看陶樂能忍到什麼時候。
“幾日不見成啞巴了?”
陶樂背過身子溫酒,低着頭有些煩躁得翻了個白眼,連忙戳了一下陶真的腰,想讓她來幫自己回複,陶真看得入迷,忽然被戳了腰吓得尖叫出聲。
船裡頭的歡笑聲戛然而止,原來大家都在悄悄關注着最裡頭。
由于過于丢人,衆人注視下陶樂的臉頓時紅成一團,恨不得将頭低到茶桌下,她是真的後悔帶陶真來了。
謝珏倒是低笑出聲,衆人也跟着打趣随後收回了注視的目光。
笑什麼笑,那日若不是因為他,她的嗓子早就好了!
“我餓了。”
餓了你就吃啊,嚷嚷什麼嚷嚷。
“我說,我餓了。”
到底要幹嘛?
陶樂疑惑擡頭,見那人隻張着嘴等吃食,頓時明白了,這是要讓她喂進嘴裡呢!她有些生氣,咚得一聲放下酒壺。
“你就這麼對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不是他說不敢讓她答謝嗎?
“哦,不僅僅是救命恩人,你還害我被鳥啄,還騙我...唔...”
謝珏話還沒說完嘴裡就被塞了個棗糕,甜膩的味道溢滿口中,他用力嚼爛伸着脖子往下咽。
“太幹了。”
白瓷酒杯倏的被舉到身前,他伸手拿過時手指與陶樂指頭相觸,陶樂如觸電般收回那被熱酒染得溫熱的軟硬。
謝珏舉杯仰頭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角。
“出去走走。”
衆人三三兩兩結伴下了船,島上鳥語花香,花開滿山,謝珏上島的腳轉了個彎,走向甲闆側面。
陶樂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實在是美景怡人不由自主得跟着衆人上島,忽得後勁被人領着往後連連退步。
她抓着那隻手轉了個彎,就見謝珏闆着臉道:“你今日是來伺候我的,還想去哪兒?”
說完就拎着陶樂往一邊走,陶樂回首看着越來越遠的美景,一臉依依不舍。張口想喊住漸漸消失的陶真,又隻能發出又難聽又細若蚊蟲的啞聲。
陶真——
“哪裡來的鴨子叫?”謝珏抓着她衣領的手一松,調笑着道。
陶樂發着氣整理衣襟,随後站在原地當木頭。
無聊,實在是無聊,都到這兒來了還不去逛逛,實在是浪費!
白鹭飛過側面,謝珏打了個激靈後退時踩到了陶樂的腳,痛得她龇牙咧嘴,謝珏還不擡腿,她猛得推了一把他,勾起被解救下來的腳不敢踩地。
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