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縣尉那日急着找替罪羊,所以才會對我與妹妹嚴刑拷打。後來得知穢錢來自周家,周家女郎是朱縣尉新擡進門的小娘子,所以朱縣尉與周家是一夥的。”
“周家突然出現在蘇縣,盤下了最貴的地段,短短半月就修葺了這麼大的酒樓,還拿到了最短都得等半年才能批下來的釀酒權,沒有人能輕易做到這樣。”
“他們唯一的對手便是範悅酒樓,範悅酒樓以我家的酒釀出名,而他們背後藏着的人是我。他們不應知道我家住在哪裡,隻有當差的才能查到每戶人家具體住在哪個鎮,哪個街,第幾個房子。”
陶樂舔了舔幹澀的唇。
“所以,周家小郎與那雲郎聯手,為的就是一箭雙雕。既能将收穢錢的罪推到陶家身上,還能讓我不再給範悅酒樓釀新酒。”
陶樂聲音溫柔堅定不可置否,說出的話清晰明了,令謝珏對其有了許些另眼相看。牢獄中孤注一擲的逃命,公堂上的巧舌能辯條理分明。
他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麼報複陶樂,隻有思及初識的救人,他才算計落水之時陶樂必定也會救他。
或許,陶樂不願嫁人是對的。
她這樣的人在外侍奉公婆相夫教子不比在家呆着好。小女郎待字閨中多年,在汴京也不是一件奇事。
在那裡就算是離了再嫁都不會有人多嘴兩句。隻有這偏遠之地才如曾經那般頑固。
謝珏頭後認同道:“若這麼說的确如此。”兩人再次陷入安靜,謝珏又道:“沒想到你釀酒術還挺厲害。”
陶樂輕輕揚眉,有些驕傲道:“我釀出的酒除了我娘的,在蘇縣沒人比得上。”
謝珏笑出聲,“那你是準備日後開正店?”
“當然。”
謝珏看着陶樂堅定的眼神,其中甚至還含有他居然能問出這種問題的疑惑,他靠着樹笑道:“那陶掌櫃的酒樓開張大吉那日,謝某定然到場慶祝。”
陶樂道:“那便借你吉言。”說完就想到了二人的婚事,陶樂道:“嫁給你的話,你還會讓我釀酒開酒樓嗎?”
謝珏沉吟了一會兒,“你不是不想嫁人嗎?”
“我隻是怕嫁人了就不能外出做生意了。”
謝珏自是不會反對的,但謝府不僅僅是他們一家人,汴京那裡的略微複雜了些。
陶樂見謝珏沉默的臉色,心中有了定數,“如果不行,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知道了。”謝珏含糊着,撇過了頭。
“你可有想做的?”陶樂抱着腿歪頭看向謝珏。
“我?潇灑快活一生足以。”
“那你為什麼處處都在幫你爹爹做事?”
“...”
“既然你想幫你爹爹,不若去考官。當了官不就能幫了?你爹爹也能好好在家照顧你娘了。”
謝珏有些不耐地砸吧砸吧嘴,他才不是想幫爹爹呢,他隻是想告訴爹娘,他是可以依靠的。不過陶樂這點說得沒錯,當官确實是最好的途徑。
過了良久,陶樂都以為謝珏睡着了,小郎君略帶沙啞的聲音穿過火堆飄進她耳中。
“我試試。”
陶樂彎起唇,眸中星星點點,謝珏她娘前幾日說了,若謝珏這次要去科考那成親之日便會晚一些。
“那——往後還請謝大人多多照拂小店。”
“哼。”謝珏不屑得瞥了一眼,他還不知道陶樂心裡這點小九九?不就是為了晚點成婚嗎?
他閉上眼幽幽道:“看你表現吧。”
“切。”
陶樂拿起樹枝丢到謝珏腿上,那雙閉着的眼猛然睜開,眼中閃過一絲殺意,表情肅穆冷冽。
陶樂一臉莫名看着他,這麼小個樹枝就讓他生氣了?
隻見他起身抓住陶樂,在她出聲前捂住了她的嘴。
“有人。”
同時,身後樹葉被踩得沙沙作響,不止一個人,陶樂背後頓時出了冷汗,才逃脫半日那些人又找來了?!
“诶!手舉起來!”
粗狂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逃不掉了,謝珏低頭看向陶樂驚恐的眼睛,沉思片刻搶過陶樂手中的水壺往她臉上一潑,抓起地上的泥土便抹了上去,将那清麗的臉抹得隻剩一雙眨巴眨巴的圓溜大眼。
“是山匪,他們的寨主喜歡好看的處子。”
陶樂聲音有點疑惑茫然,“可我也不算好看呐。”她頂多清秀罷了。
“...咳咳。”
身後那人聲音更急了,“聽不見嗎!”
謝珏連忙舉起手,回身時數了數,一共六人手中都拿着黑柄長刀,各個都是練家子,他打不過。
“那個...叫花子,舉起手站起來!”
陶樂衣服全是泥,頭發也亂成一團,轉過頭的臉也都是髒兮兮的黑泥。
謝珏道:“她是個腦子不大好的跛子,不能自己站立。”
陶樂聽後擡起頭看着謝珏無聲譴責,冷笑一聲後道:“官人,你與那賤婢苟且在一起便罷了,竟然還在外這麼說我。原來,你對我這般嫌棄。”